大劫,怎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施宣琴脸色霍然大变,一下僵在了原地。
记忆瞬间被拉扯回那个决裂的春雨之日,少年站在后门边,对着她凄然一笑:“我曾以为,你跟其他女人不同……”
佛室内檀香缭绕,暖意充盈,施宣琴的后背却开始渗出冷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昭音公主却是微微扬起头,冷冷望着她。
况氏皇族大都身形颀长,仪容姣好,昭音公主更是绝美动人,气质高贵,她比施宣琴高上不少,看她的目光便是由上往下,带着些说不出的威仪。
“施二小姐,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伱有几斤几两,又有多少心眼,本宫皆一清二楚,你不用在本宫面前耍任何小心思,这不仅愚蠢,而且徒劳。”
“本宫知道,人皆有慕强之心,盛时蜂拥而至,衰时大厦倾塌,猢狲四散,这皆是人性使然,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本就无可厚非。”
“只是——”
说到这,昭音公主顿了顿,看向施宣琴愈发煞白的一张脸,冷冷一笑,继续道:“你既然选择了不顾情义,落井下石,抛却了你所谓的心头挚爱,那为何不自私到底,认定了自己所选的路呢?”
“既要保全自己,又要在事后惺惺作态,特意进宫一趟,来这佛塔之上,跪在本宫面前哭哭啼啼,演上这样一番追悔莫及的戏码,这就大可不必了,你说对吗,施二小姐?”
施宣琴脑子嗡嗡作响,还带着泪痕的一张脸一下涨的通红,她从未这么慌乱过,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她难堪至极,却又只能强自镇定下来,恳切地解释道:
“公主,公主我……我绝非惺惺作态,您真的误会我了,当初我的确是被家中所迫,我心中一直深爱着阿越,绝没有想过要抛弃他,更没有一日忘记过他,只是我有苦难言,请您相信我……”
昭音公主却是一抬手,冷冷打断了施宣琴:“你到这佛塔上来,是要送这株香雪茶花吗?”
“是,是的,施家特奉皇命,来为公主送这株香雪茶花。”
施宣琴连忙抱起地上那盆珍贵的香雪茶花,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一边递向昭音公主,一边动情地道:
“玉……公主,您还记得我脚上的这双鞋吗?当年也是您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托阿越送到我手上的,这上面绣着的,也正是这香雪茶花的图案,公主您还记得吗?”
昭音公主目光向下一瞥,看着施宣琴脚上那双明显小了的鞋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不合脚的鞋子,何必再穿?”
施宣琴呼吸一滞,神情愕然,昭音公主却接过了她手中那盆茶花,语气幽幽:“就像这株香雪茶花,不合时宜,来得太晚了,本宫早已不再需要了。”
说话间,她双手竟是一松,那花盆便直接坠落在地,碎了个干脆。
施宣琴身子一颤,陡然变了脸色,昭音公主却是长叹了一声:“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侯爷已不在,谁还来与本宫携手赏此花?”
“本宫从前喜欢养花,皆是因为侯爷素来舞刀弄枪,征战沙场,杀戮过重,本宫想让这些清雅之物落入他眼中,解他些许风尘疲乏,可如今物是人非,侯爷与本宫天人永隔,越家都没了,本宫还要这株茶花做什么?”
轻渺渺的话语回荡在佛室内,带着不尽哀伤,却吓得施宣琴一张脸都煞白了,双手颤抖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玉……公主,宣琴不知这其中缘故,并非有意令公主黯然神伤的,施家只不过是奉皇命来为公主……”
“施二小姐,你说,这砸碎的花盆还能复原吗?”
昭音公主却是打断了施宣琴,只是冷不丁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施宣琴抬起头,红着双眸望向昭音公主,她自然不傻,听得懂这话中的弦外之音。
果然,昭音公主转过身去,似乎累极了般,轻轻地挥了挥手。
“前尘往事,覆水难收,你走吧,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本宫见到你便会想到阿越那凄楚的模样,他于你不过是个随手可抛的青梅竹马,却是本宫悉心抚养长大,倾注了全部心力与爱意,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孩儿。”
施宣琴咬紧唇,胸膛起伏间,眸中泪光闪烁,而昭音公主背对着她,眼角也无声地滑下了一滴清泪,她双唇轻启,声音喑哑着道:
“我给不了你那句轻飘飘的‘原谅’,因为阿越是我爱逾生命的孩子,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怜他护他,他在这人世间岂非孤立无助,可怜至极呢?施二小姐,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