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一只铺满鲜花的竹筏缓缓漂荡在水面上,竹筏上躺着一对男女——
他们双眸紧闭,唇含浅笑,面容安详宁静,宛如熟睡过去一般,正是一同在寄雪崖顶离世的钟离岛主与宛夫人。
宛夫人生前便同钟离笙提过,倘若有朝一日她撒手而去,不必将她葬入黄土之下,只为她办一场海葬的仪式即可,这是她家乡的习俗,她的魂灵也想随着海风飘回故乡。
如今钟离笙遵循了母亲的遗愿,却没想到海风送走的不是一人,而是他的一对双亲。
沉重哀伤的气氛弥漫在云洲岛上,浪打礁石,一众人站在海边默哀着,青林苑的那群白衣侍女更是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儿。
宛夫人虽不在了,却将自己的玉牌交给了施宣铃,她如今是青林苑新的主人,苑中上下皆听她号令。
可她如今已是假死之身,无法于人前露面,青林苑便交给了宛夫人最信任的两位弟子暂为代管。
总之宛夫人将一直追随她的这群姑娘们的后路都安排妥当了,愿意留下的就继续以青林苑为家,想要离开的也可领取银钱自行而去,但却无一人在她离世后想要离开青林苑,姑娘们依然守在一起,就如同宛夫人还在时一样。
海风掠过长空,钟离笙以新任岛主的身份位于最前方,他依旧紧握着那把父亲送给他的玄铁折扇,一袭紫衣飞扬,可却再不是从前那番年少恣意,而是多了一份沧桑沉稳的气质。
闻晏如一身银袍长枪,与季织月并肩站在他身旁,望着钟离笙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低声安抚道:
“阿笙,想哭就哭出来罢,哭过之后便要振作起来,如今你为一岛之主,还有许多责任使命在身,但也别害怕,有我在这,我会同你一起守护好云洲岛,完成你爹的心愿,好吗?”
钟离笙身子一颤,扭过头来,看向闻晏如那双真挚的眼眸,不由扬起唇角,朝他肩头轻轻一捶。
“死蚊子,也学人说这酸溜溜的一套了,谁说我要哭了,我如今可是岛主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别的不提,就赤奴那帮狼崽子都还对云洲岛虎视眈眈着呢,我自不会沉湎于悲伤之中,定然会振作起来,守好云洲岛,护住这一方百姓,否则我爹娘在天之灵又怎会安心呢?”
“阿笙,你……”闻晏如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身紫衣,平日里玩世不恭,恣意不羁的少年,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不由又惊又喜,心绪激荡间,激动开口道:
“好,阿笙,你做岛主,我为守将,云洲岛有你我坐镇,定能抵御外族,屹立风雨不倒,接下来这条路我陪你一起走!”
钟离笙点点头,两人默契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在夕阳中相视一笑,许多东西流淌心间,不言而喻。
在他们身后,一道目光隐于礁石之后,穿过人群静静注视着这一幕,也不由溢出了欣慰的笑意。
人群的最后方,一块巨大的礁石旁,一道纤秀的身影裹在斗篷中,戴着一张仙鹤面具,双手推着轮椅,轮椅上的少年一头白发,气质清冷绝尘,正是凤楼主人,凤殊行。
而这推他前来,同他一起送别宛夫人最后一程的“仙鹤姑娘”,正是施宣铃。
她如今乃假死之身,无法光明正大地参与海祭仪式,现身人前送师父最后一程,只能乔装成凤楼主人身旁的侍女,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上几眼。
她装束虽有些古怪,但反正凤楼的人一贯独来独往,奇奇怪怪的,也没人会多在意什么。
如今施宣铃遥望海边,见到钟离笙与小晏将军在夕阳中握紧彼此的双手,他们肩头白雾缭绕,分别浮现出一只紫色小鲨鱼与一条银色小飞龙,两个化灵物相视而笑,似乎定下了什么誓言约定,彼此之间充盈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施宣铃虽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她看懂了那份灼灼的信念,她明白,那个颓然不振的阿笙,此刻应当是……活了过来。
耳边不知为何,又依稀回荡起了他在最痛苦无助时,病得昏昏沉沉,她陪在他身边悉心照料的那些日夜,他握住她的手时,反反复复对她念叨过的那番话:
“小铃铛,我的噩梦成真了,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天爷当真混蛋,待我一点也不仁慈,我到底还是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那时她心如刀割,只盼钟离笙能早日走出悲痛之中,而这个时刻,也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她的小鲨鱼,终究还是那个坚强不屈,难以被打倒的一方海上霸主。
“小鲨鱼,你不是被上天抛弃的孩子,还有许多人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孤单的,前路漫漫亦粲然……”
迎着天边绚丽的夕阳,施宣铃遥望着海边的那身紫衣,在心中默默祝福着。
海祭仪式已接近尾声,人世最后一番告别也要结束了,正当施宣铃推着轮椅,想要与凤殊行回到凤楼时,却忽然见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赶来。
那人白衣束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