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没争过一个死人,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她又怎么还允许那个死贱人的女儿每年去拜祭她呢?
陵园前,领头的守卫想起大夫人那张阴森森的面孔,不寒而栗间,终是下起了逐客令:
“总之,总之就是不合规矩,几位请回吧,夫人对小人们再三叮嘱过,若是小人们将三小姐放进陵园里,她一定会重重罚……”
“什么狗屁规矩,一堆废话!”
紫衣一拂,钟离笙不耐烦地握住扇柄,转了一圈,直接将陵园前的那两列守卫全部掀翻在地,他扬声一喝:
“女儿祭拜亲娘,天经地义,小爷今日倒要看看谁敢拦我们!”
他说着一手拉过施宣铃,一手拉过越无咎,三人大步踏入施家陵园内,头也未回。
有倒在地上的守卫挣扎起身,不甘地想要上前阻拦:“哪来的浑小子,竟敢袭击……”
却被身旁同伴赶紧拉住,那人压低了声道:“不要命了,你没看到那人腰牌上的‘钟离’二字吗?”
“钟离?他,他难道是云洲岛的……”
那原本想要上前阻拦的守卫脸色陡变,他长年守在这施家陵园里,自然不认识头一回来皇城的钟离笙,可他当然听过“钟离”这个响当当的名号,那可是云洲岛上的“土皇帝”!
数百年来,钟离一脉地位特殊,凌驾于东穆文武百官之上,就算是他们那位大夫人亲自来了,只怕也得给人家乖乖让路。
“这位正是云洲岛的钟离少岛主,他爹见了皇帝都能不行跪拜礼,这活祖宗咱们可惹不得!”
“那,那就这样让他们进去了?到时夫人怪罪下来……”
“傻啊,所以快去通报给老爷和夫人啊,这可不是咱们能管的事了!”
——
清风拂山岗,天地悠悠,施家陵园里一片静谧。
施宣铃三人在陵园里绕了好几圈,最终才总算在一处不起眼的偏僻角落里,找到了她母亲的坟冢。
四周杂草丛生,清冷凄凉,小小的一座坟包上,简陋地插着一块墓碑,上面只刻了四个字:瑛娘之墓。
墓前无祭品,无焚香,无人打理,显然荒废已久,哪怕身处气派的施家陵园里,也没资格跟其他人埋葬在一起,只单独掩在这偏僻一角,浑似荒野中的一座孤坟一般。
若是青黎大山里那些曾受扶瑛保护过的族人们见到这一幕,只怕个个都会伤心落泪——
堂堂一代神女,曾手持溅星神弓,擒狼射虎,布阵驱敌,庇佑族人,何等的威风凛凛,却最终被埋在这样一座简陋的小小坟包里,无人拜祭,无人问津,简直是悲凉到了极点。
施宣铃的眼眶也在刹那间就红透了,她不知母亲从前的高贵身份,不知神女陨落的那份遗憾与惋惜,可她却有为人子女最本能的痛心与悲怆!
“阿娘,小铃铛来看你了,小铃铛终于能来看你了……”
双腿几乎是一下就跌跪在了那座荒凉的孤坟前,少女的泪水似断线的珍珠般,将衣襟都打湿了,那双从来灵动含笑的茶色眼眸,头一回染上了那样深重的悲伤。
时光荏苒,她从九岁的女童长到如此亭亭玉立的少女,跨过那么多个伶仃无助的日与夜,枯守过那么多个凄风苦雨的清明。
她翻遍母亲留下来的医书,吃尽自己亲手做的花蜜糖,从皇城流放到海上,又从海上回了皇城,山山水水,月圆月缺,时至今日,她总算可以真正地见上一眼母亲,在她的坟前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了。
这一刻,在坟前泪如雨下的不再是施家那位所谓的“三小姐”,而是曾在青黎大山里无忧无虑奔跑,跟随着母亲爬树捕鱼,识字学医,拽着母亲的衣角向她讨糖吃,勾住母亲的脖子埋进她怀里撒娇,永远对她笑得两眼弯弯,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那个小铃铛。
“阿娘,我来迟了,是小铃铛来迟了,这些年你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没有人来看过你,也没有人为你烧过一张纸钱,更没有人在你的坟前跟你说说话,你是不是在这里很孤单,很害怕,是不是也在怪我为何不来看看你,都是小铃铛没用,是小铃铛不好,小铃铛来晚了……”
眼前模糊一片,泪水滴滴坠落,尘土飞扬间,施宣铃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了几颗糖果,一边放在墓碑前,一边泣不成声地道:
“阿娘你过得苦不苦,你吃糖啊,这是小铃铛亲手做的花蜜糖,你吃几颗就不苦了……”
她肩头颤动着,乌黑的长发将她小小的身子包裹住,她伏在那座孤坟上,凛冽的风掠过她冰冷的指尖,她就像荒野里一头失去母亲,瑟缩在它身旁呜咽哭泣的小兽般,泪水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了。
站在她身后的越无咎与钟离笙也都红了眼眶,两颗心皆是揪疼不已,对着眼前荒凉的坟冢,两个少年郎同时跪了下来,焚纸磕头,无声祭拜。
而施宣铃还在墓前轻轻地同母亲说着话:“阿娘,我每年剪下的那缕头发都放进了湖中,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