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都城,施府,大夫人来到施宣琴的庭院时,她正在房中梳妆打扮,隔着一扇窗棂,里头传来了她跟自己的贴身丫鬟衡儿的对话:
“这件太艳了,世子不会喜欢的,他一向喜欢我穿得素净一些,他说过,我容貌本就生得十分明丽了,无需再用衣物添彩,也能艳光四射。”
自云洲岛出发的那艘海船终于靠岸,今日越无咎一行人就要入皇城了,施宣琴早早得了消息,几乎天未亮就开始起身收拾自己了。
一头长发都不知梳了又挽,挽了又梳,换了多少种样式,脸上涂的脂粉也是来来回回地试,务必确保妆面完美无瑕,但最头疼的还是选出一件合适的衣裳。
毕竟隔得那样远,她脸上的细致妆容阿越不一定瞧得真切,那一身衣服才是最先入他眼的,她一定得好好下功夫才成。
为了迎他回城,她今日都包下了阙天酒楼的三层,准备站在高处最好的位置上,透过熙攘的人群,一览无余地见上他第一眼。
这是阔别许久,恍如隔世后的第一眼,在她心中重之又重,无法言说她那份隐秘的喜悦与期盼,这一幕在她梦中已出现过无数次了,如今,终于能够成真了。
“小姐,那这件衣裳呢?昨儿个才从天香阁里取来的,素雅清婉,料子又是一等的,不如就穿这……”
“不好。”
施宣琴只抬了抬眼皮,便摇头道:“这件虽然素雅,却太淡了,远远瞧上去灰扑扑的,今日世子入皇城,必定万人空巷,如此盛况下,穿得这般黯淡,哪怕站在高处,谁又能瞧得见呢?”
她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眼眸忽然一亮,赶紧差使衡儿道:“去,到西边的阁楼上,把床底那个箱子抱过来,里面有我许多旧时的衣服,还有好些都是世子送的,我当真是糊涂了,还在这费心挑什么新衣裳啊,见故人当然是穿故衣了……”
那座阁楼正是从前施宣铃的住处,她随越无咎被流放后,那阁楼便空置了下来,施宣琴同越无咎退婚后,将往日他送的衣服一股脑儿塞进了箱中,连同一些旧物一起堆放到了那座阁楼里。
藏住的不仅是同他在一起用过的衣物首饰,还有他们那段青梅竹马的过往,原本她以为这一切,连同她对他的那份情意,都再无重见天日之时,可却没想到,暗夜之中却如烛火乍明,云洲岛一役他立下战功,一个千载难逢的转机就这般不期而至。
重获新生的不仅是他,也是她,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再也不要松开他的手。
“快去吧,记住了,动作小心点,千万别弄坏了那些衣服,好些可都是世子从前送的,尤其有一件绣着春日柳的长裙,清新淡雅,世子往日最喜欢看我穿那件了……”
“还一口一个世子呢,越家都没了,这世上又哪来的越世子?”
大夫人冷冷一哼,推门而入,衡儿顿时吓得呼吸一紧,施宣琴却坐在梳妆镜前,面不改色地一挥手,“快去吧,将我要的东西从阁楼里取来。”
待衡儿一离去,大夫人便屏退左右,命人关好房门,这才站到施宣琴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笑道:“难为你还在这精心打扮了,往日安郡王约你出去,怎不见你这般收拾过自己?”
施宣琴对镜正试着一对耳环,听了大夫人的话也无甚反应,只是慵懒回道:“女为悦己者容,女儿打扮自己,当然是给意中人看的,可不是给猪看的。”
“你!”大夫人脸色一变,恨不能上前捂住施宣琴的嘴,“说的什么浑话,你这话要是传到安郡王耳中可如何了得,亏你还是个大家闺秀,怎就这般口无遮拦?你总是这样对安郡王,哪怕他再中意你的容貌与才情,你这脾性也迟早会惹了他的厌弃,你听见了吗?”
“厌弃我最好,谁要他的中意?一头猪的喜欢我才不稀罕呢,我的意中人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今日过后,我再不会赴安郡王府的一次约了,劳烦母亲统统都帮我回拒了,不然要我亲自出面拒绝的话,还有更多难听的话等着那头猪呢!”
“你你你,你真是反了天了!”大夫人气恼地伸手戳向施宣琴的额头,见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意中人,谁是你的意中人,他越无咎吗?你想干什么,跟他再续前缘吗?”
施宣琴冷着脸不吭声,只执拗地坐在梳妆镜前动也不动,大夫人望着镜中花容月貌的女儿,只恼恨她的不争气,急得不知该如何点醒她:
“你脑子是不是被浆糊堵住了,为了个逆臣贼子这般费心折腾,说出去不怕惹人笑话,你以为你跟他之间还有任何可能吗?哪怕他越无咎这次立下战功又如何,他还能回到过去吗?还能重振越家吗?一个区区战功就能比得上安郡王世代显赫的家世吗?”
“他不是逆臣贼子!”施宣琴倏然站起身来,在大夫人惊愕的目光下回过头,昂首一字一句道:“他马上就要入皇城得陛下召见封赏了,他如今是击退赤奴十万大军的功臣,是百姓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你,你当真想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