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硬朗刚正,挺如松柏……”
“裴首尊!”
施仲卿却在这时猛然站起,似乎再也坐不下去了,他儒雅的面孔上带着难堪与愠怒:“恕下官不敬,请裴首尊有话便问话,不要在下官身上摸来摸去!”
那紧紧皱住的眉头透着深深的厌恶,施仲卿甚至后退了几步,对着愕然的裴世溪冷声喝道:“下官一世清正,从不曾将坊间传闻放在心上,但请裴首尊也该守些分寸才行,不要做出些令人误会之举!”
他捏住双手,眸光锋利,似乎在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坊间能有什么传闻呢?除了给裴世溪取了个“玉面阎罗”的称号外,还说他性情阴戾,至今仍未娶妻,且不近女色,怕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所以镇抚司里才养了那么多高大健硕的影子暗卫,以供他排遣寂寞。
更有人私下嚼舌根,说裴世溪近来身边多了一个美貌异常的少年,乃是他特地搜罗来的新宠,与他出双入对,几乎贴身不离,那少年还总戴着一张古铜面具,来遮掩自己昳丽的容貌,但日日当差,总有疏忽之时,还是被人撞见过他那惊为天人的真容。
甚至还有人瞧见过,裴世溪亲自教那美貌少年搏斗之术,两人近身相贴,呼吸以闻,端得亲近无比,那副模样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如此旖旎之下,难免会引人遐想,揣测纷纷。
坊间一向最爱传这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了,施仲卿在朝为官,也自然有所耳闻,但他素来古板端方,从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不曾想到,今夜还真叫自己也撞上了!
这裴首尊莫名其妙地大半夜将他叫来,还夸他相貌堂堂,对他动手动脚,话里话外古怪异常,这,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在镇抚司里胡来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将魔爪伸到同僚身上去呢?
施仲卿气得不轻,握紧双手,一身官袍都微微颤动起来,裴世溪也愕然地与他对视着,不明所以。
牢里烛火摇曳着,裴世溪心思急转间,陡然吸了口气,反应过来,恼怒拂袖道:“施大人脑子是坏掉了吗?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当真是龌龊不堪,枉为读书人!”
“下官无意惹怒裴首尊,只是实在不知裴首尊为何要深夜传唤,那越家一案早已了结,施府绝无牵扯,下官亦无愧于心,如裴首尊无其他要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施仲卿说着向裴世溪行了一礼,他绷直着脊背,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出这座大牢。
裴世溪见他这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愈发恼怒,他俊美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是一拂袖,将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打碎在地。
“今夜这杯茶看来施大人是不愿喝的了,那便请回吧!日后这桩案子若还有需要施大人配合的地方,还请施大人再来镇抚司走几趟,一切只为查案,施大人不用想歪了,更不用听信坊间的那些污言秽语!”
施仲卿抿唇不语,行礼而去,却没走出几步,脚步竟然又顿住了,他回过头,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轻声问道:
“裴首尊先前去了一趟云洲岛,不知有没有见到下官的小女,就是圣旨为越世子钦点的那位家眷,施宣铃?她如今……过得还好么?”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又藏着一位父亲最隐忍的关切与爱意,裴世溪微微一怔,也压下心头不快,哼了一声,冷冷道:
“见过了,施三小姐聪敏灵动,乐观豁达,倒不似施大人这般蠢笨,听风就是雨,她那样的心性,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施大人就不用太过忧心了。”
施仲卿虽然被裴世溪明着骂了一句“蠢笨”,却也不气不恼,反倒因打听到了施宣铃的消息而心满意足,虽只是短短的一句,他却也湿润了眼眶,又向裴世溪行了一礼,轻轻道:
“多谢裴首尊,下官告退。”
裴世溪自然也瞧见了施仲卿那微微泛红的眼眸,他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负手而立间,若有所思。
外头冷风萧萧,寒意入骨,施仲卿出了牢房后,脚步匆匆,借着浓重的夜色,寻到一处隐蔽的墙角,身子往上面一靠,这才瘫软了下来。
他大口呼吸着,又捏紧了袖中的手骨,手心之中已尽是冷汗,更不用说那胸膛里狂跳不止的一颗心。
天上漆黑一片,只有寥寥几点星子散发着渺渺的光芒,施仲卿仰头望向那几点星光,温雅的面孔久久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耳畔仿佛有个声音冒了出来,他望着遥远星空里的那一道虚影,对着故人的脸庞,在心中喃喃道:
“你放心,她是我女儿,这辈子都是我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会护她周全,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