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和李贞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眼下的情形看上去对皇帝哥哥极为不利,万一当真让雉奴成了事呢?
死期将至啊…
一旁的李慎很是乖巧,往昔的嚣张桀骜浑然不见,哥哥们议论纷纭,他却一言不发,将水煮开,沏好茶水之后端上案几,低眉垂眼道:“几位兄长,喝茶。”
几个哥哥的目光就都落在他脸上…
李慎打了个激灵,赶紧挤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放下茶壶、茶杯,转身回到火炉边重新煮水,将身子缩成一团,尽量减小存在感。
李佑喝了口茶水,叹息一声,感慨道:“以前都想当哥哥,现在呢,恨不得自己是个弟弟。”
一旦雉奴杀进武德殿废黜皇帝自己登基,排在他前面的几个兄长自然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必将除之而后快,否则自己便名不正、言不顺,鬼知道会否有朝一日这些个兄长也在武将支持之下发动兵变,再度废黜他这个皇帝?
但排位在其后的几个弟弟则相对安全得多,虽然弟弟也能起兵造反,譬如李治自己,但危险性太小,况且总不能所有兄弟都一股脑的杀了吧?
那他李治这个皇位肯定坐不稳…
所以哥哥们无论早死晚死都得死,弟弟则不一定,只要表现得乖巧懂事一些…嗯,就是李慎这样的,不那么雄心壮志想要取而代之,非但没有性命之虞,反而有可能被树立为一个“兄友弟恭”的典型,进而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尊荣至极。
故而此刻几位兄长对李慎极为艳羡,恨不能父母若是当年晚生自己几年,何至于有今日之忧虑?
李泰喝着茶水,叹着气道:“汝等今日才知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惨状?愚兄当初正是看到了今日这一幕,故而才甘愿放弃争储,孰料雉奴被皇位权力迷了心智,更受到小人奸贼蛊惑,视血亲如无物,可悲可叹。”
兄弟几个顿时敬佩莫名,李贞感动不已:“青雀哥哥爱护吾等兄弟,是个好兄长啊!”
李佑也道:“若雉奴也有这般爱护手足,何至于闹得这般生死搏杀,将整个帝国搅合得不得安生?可怜父皇励精图治十余载创下这贞观盛世的基业,再想恢复国力,难如登天。”
李愔瞥了他一眼,瓮声道:“快闭嘴吧你,旁人都可指责雉奴,但你不行,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伱…”
李佑气得满脸通红,但毕竟他有错在先,也只能忍着。
李泰敲了敲案几,瞪了李愔一眼,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自家兄弟应当抱成一团相亲相爱,相互抱怨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伤了兄弟情分,这等话语莫要再说。”
一副乖巧状的李慎默默烧水,心底却腹诽不已,你当初那是主动退出争储么?还不是看人家房俊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所以觉得没机会了,现在却做出一副顾全大局维系手足情分的模样…
当然,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他现在已经被哥哥们羡慕嫉妒了,若是再招惹李泰,搞不好就被孤立起来,万一晋王杀进来,说不得就会有哪个哥哥把他拖下水。
做哥哥有什么好?还是当弟弟来得稳妥…
乌云笼罩苍穹,恢弘阔大的太极宫杀声处处、血流成河,雨势唯有半点停歇之意,战事在经过一夜的疯狂厮杀之后略有平缓,攻守双方都无法承受一刻不停的猛攻死守,需要轮换部队歇息进食,战斗不如先前那般惨烈。
但在几个要隘之处,双方的主力依旧轮番上阵、激烈搏杀,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叛军大举入城,占据兵力上的优势,自然要一鼓作气攻入武德殿,不肯给守军太多喘息之机;守军则寸步不退,每一处殿宇、每一道宫墙都历经反复争夺,唯恐被叛军在某一处突破导致战线崩溃、功亏一篑。
但是总体来说,自然是守军稳住局势、占据先机,只要确定程咬金抵达咸阳桥并且愿意固守,即可释放出城南、城东的几支部队进入长安城平叛,到时候兵力上不仅反超叛军,更在兵员素质、军队战力上大幅度领先,叛军覆灭指日可待。
只不过双方将近十万部队涌入长安城、太极宫,除去主力部队在太极宫、天街等处激烈厮杀之外,更有无数小股部队散落至各处里坊,相互之间展开巷战,导致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战火之中,将近百万居民遭受极大损失,惶惶不可终日…
昔日繁华兴盛的长安城,如今处处断壁残垣,整个行政系统业已崩溃,不知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在漫天大雨之中扶老携幼、哀哀哭号。
武德门内,一宿未睡的房俊面色淡然,并未见到多少疲惫之色,一边翻看着各处送回的战报,一边下令:“告知预备队,可分批在就近的宫殿、房舍之内歇息,养精蓄锐,以待决战。”
“喏!”
负伤之后留在此处协助处置军务的王方翼得令,赶紧出去传达军令。在大雨中准备了一夜的陌刀队、具装铁骑也都略有放松,开始一批一批在就近的宫殿、房舍之内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