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有些道理,但他依旧不解:“晋王兵临长安城下,已经足以引发关中各方势力的激烈反应,谁也无法预料到底会有多少人站在晋王那边。此等情况之下,难道陛下不是应该想法设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首先击溃晋王的叛军么?若是‘引蛇出洞’将那些不臣于陛下对势力都引出来,岂不是愈发增大晋王的力量,作茧自缚、自取灭亡?”
除非皇帝对于平定此次晋王叛乱有着十足的信心,才会在平叛之余犹有余力将那些迟早会成为皇权掣肘的隐患一并消灭掉。
但如此充足的信心又来源于哪里?
张行成上身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晋王那边已有完全之准备,必然能够获得此战之胜利,刘中书还要早做权衡才是,以免坐失良机,被他人走在前头,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
投入越早,风险越大,收益自然也就越高,若是等到局势彻底明朗,那个时候固然再无风险,可谁会接受你的投入呢?
但刘洎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转换立场。
他看着张行成,问道:“你所谓‘完全之准备’,到底是什么准备?毕竟事关重大,非只是我一个人之生死荣辱,更有整个家族乃至于庞大派系的存亡,不得不小心谨慎。”
关中各地驻军之中有人与晋王暗通款曲,只等着晋王兵临长安城下展露胜利曙光之时便会起兵响应,这已经不算是秘密,但究竟都有谁会这么干,目前尚不明朗。
况且种种迹象来看,必然有着无比重要之人会响应晋王,才能够让晋王以及其麾下依附的势力放手一搏…
这个人,或者这几个人,究竟是谁?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相信你们必能成事?
然而张行成却笑着摇头道:“此等迷辛,唯有晋王殿下一人掌握,我等岂能知晓?刘中书也不用套我的话,我只能说只要大军抵近长安,胜利便是晋王囊中之物。”
刘洎低头饮茶,沉默不语。
显然,张行成这话并未撒谎,他根本不知晋王暗中联络的人到底是谁。
“此事容我思量一二,再做答复吧。”
你不跟我透底,我凭什么把宝压在你们身上?
张行成苦笑无奈,他秘密联络朝中大臣,却不敢太过暴露,只能以这种私下游说的方式进行,但是面对诘问却连半点自主权都没有,根本不敢有任何答复,如何能说服旁人?
晋王对于他们山东世家的忌惮甚深啊…
这时,一个刘家的仆人从外头敲门进来,刘洎问道:“何事?”
仆人看了一眼张行成,欲言又止。
刘洎想了想,道:“不必讳言,直说无妨。”
一个家仆而已,所言之事必然无关私密,不必防备张行成…
仆人这才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刘延景兵败之后只身逃回府中,想要其父刘德威出面求情,刘德威赶赴春明门外大营与卫公私下谈了一会儿,卫公大抵是没给这个面子,之后刘德威忿然而走,刘延景被枭首示众,首级传遍诸军,以儆效尤。”
张行成一听,顿时振奋道:“李靖糊涂,自取灭亡也!刘德威乃‘元从功臣’,虽然致仕告老不再掌权,但地位极高,李靖如此不讲情面,必然使得所有‘元从功臣’感同身受、兔死狐悲!刘中书,天助晋王啊!”
然而刘洎却淡然道:“刘延景指挥失误导致兵败,其后非但不能力战退敌将功折罪,反而畏死潜逃将万余将士弃之不顾,导致全军覆没,已然严重触犯军纪,死有余辜。卫公执行军法,岂能因为顾忌刘德威的声望地位而从轻发落?刘延景该杀,谁若因此心生不臣,实乃乱臣贼子也。”
他想得比张行成更深一层——李靖又不是傻子,岂能因为所谓的捍卫军纪便公然挑衅所有的“元从功臣”?
他敢这么干,必然早有防备由此引发局势糜烂的信心。
说到底,还是在于信心,不仅陛下信心十足,连李靖也是如此…
然而这谜一样的信心,到底来源于何处?
张行成则一脸愕然,怎地刚才刘洎还有所松动,这会儿听到有可能导致整个关中局势糜烂的消息,却反而瞬间转变口风?
刘洎看向张行成,道:“兄长请先行回去,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要入宫一趟,听候陛下差遣。”
张行成只得郁闷告辞。
刘洎让仆人服侍着沐浴更衣,撑起伞走出府门,乘坐马车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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