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直入京畿迫在眉睫,诸位仍能尽心辅左、兢兢业业,孤甚感欣慰,希望诸位能够辅左孤共度时艰,待到他日大捷,定论功行赏,绝无吝啬!”
诸人皆道:“此乃臣等之本分,不敢当殿下之夸赞。”
长安城规模宏大、里坊连绵,百万人居于此间仍绰绰有余,但左武卫四万兵卒连带辎重、马匹骤然猬集一处,却也一时间造成极大之拥堵。新 大雨之下,兵卒无处安身,营帐密密麻麻不见尽头却也无法安置如此之多的兵卒,程咬金干脆下令将西市内房舍、仓库征用,将各家商铺的掌柜、伙计尽皆驱除,使得整个西市变成一个偌大的军营。
被驱逐的掌柜、伙计们仓惶离开,但各处里坊都已经全部警戒严禁出入,这些人有家归不得,只能逃奔至青龙坊一带远离战火的地方,畏缩在坊墙之下任由大雨淋湿全身,惶惶然有若丧家之犬。
所幸东宫六率与右侯卫正在承天门外激战,城中秩序混乱,一时间也没人来驱赶他们…
程处默自金光门率领部下撤回,一路策马疾驰抵达西市附近,挥舞着马鞭将挡在路上乱糟糟的兵卒驱散,又绕过一堆堆胡乱堆放的军械辎重,终于抵达程咬金的帅帐之外甩镫离鞍飞身下马,大步冲入帐内。
一进军帐,便见到自家父亲顶盔掼甲,正擎着一根蜡烛凑在墙壁上一副偌大的舆图前仔仔细细的观察,被程处默骤然闯入惊了一下,回身正欲喝骂,看清是自家儿子,便只是呵斥一句:“毛愣愣的,成何体统!”
程处默充耳不闻,抓起桌桉上的水壶咕都都灌了一大口,袖子一抹嘴巴,这才喘匀了气,大声质问道:“晋王纠集右侯卫等军队兴兵攻城、威逼京师,父亲何以下令放开城门,任其长驱直入?如今右侯卫与东宫六率在太极宫外激战,动辄杀入宫内颠覆皇权,纲常乱倒也!”
程咬金站在舆图前没动,只是将擎着蜡烛的手臂放下,蹙眉问道:“先帝遗诏、晋王檄文你也看了,怎地还问这样的话?吾等身为军人,焉能无视先帝遗诏妄自行事?”
程处默瞪大眼睛道:“人家晋王拿出一份所谓的遗诏您就相信那是真的?”
程咬金反问道:“那你如何证明那遗诏是假的?”
程处默被噎了一下,心说这不是很明显嘛,若晋王当真有先帝遗诏早该拿出来,何必等到现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个问题,就算晋王当真怀揣先帝遗诏,身在太极宫内周边皆是太子党羽爪牙,贸然拿出遗诏非但不能成为登基之凭持,反而惹来杀身之祸——就算太子念及手足亲情不会加害,那些东宫属官也一定斩草除根,将晋王弄死以绝后患。
晋王逃出太极宫再拿出遗诏纠集右侯卫宣读讨伐太子之檄文,实在是合情合理…
程咬金走回桌桉之前,将蜡烛插在烛台上,坐下来又问:“那份檄文你也看过了吧?说说想法。”
程处默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先前认定那份檄文乃是凭空杜撰,目的自然是为了给晋王反叛之行为背书,实在不值一信。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中未必没有真实成分…
譬如檄文当中指控太子收买威逼褚遂良于辽东军中毒害先帝。
当初陛下假死以迷惑关陇门阀纵容其起兵,时候诸多猜测李二陛下是借助关陇之手达成废储之实,可若是反过来想一想,太子对于李二陛下废储之决心深感绝望,不甘之心铤而走险毒害李二陛下,结果李二陛下将计就计反而纵容关陇去废储太子,也一样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