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动,无数骑兵自山坳之后奔腾而出,驰骋在辽阔的原野上,马蹄践踏着枯黄草叶上的白霜,杀气腾腾。数万轻骑兵犹如平地卷起的一股洪流,金戈铁马、旌旗招展,一路向南杀去。
无数唐军紧随其后,洪流一般滚滚向南,直扑平穰城。
沿途诸多高句丽城池、山寨在唐军猛攻之下尽皆灰飞烟灭相继陷落,未能阻挡唐军前进之脚步。
连续在辽东城、安市城、泊汋城击溃高句丽精锐,使得高句丽兵力缺乏捉襟见肘,待到唐军渡过鸭绿水之后,更是狂飙突进,无可阻挡。
滚滚军伍之中,李二陛下坐在特制的宽大马车上,与众臣商议军机,黄门侍郎诸遂良依旧敬忝末位,俯首案牍,负责记录。
宽大的车厢内足以容纳多人,李二陛下跪坐在主位,左右手分别是李绩与长孙无忌,接下来便是程咬金、丘孝忠、张俭,以及一直负责殿后的张亮,甚至就连带着一身伤疮的尉迟恭也敬陪在座。
薛万彻与阿史那思摩各自率领一军继续充当先锋,一左一右向着平穰城挺进,所以不在中军。
在座诸人地位最底的便是张亮,斟茶倒水这等活计自然责无旁贷。
看着张亮将斟好的茶水放在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因为马车晃动而泛起涟漪,李二陛下这才抬起头,看着面前一众大将,问道:“围攻平穰城之计划,已然策划多时,诸位该做什么想必心中有数。在座皆是沙场宿将,这仗该怎么打,朕亦不多言,只是有一点朕一直放心不下,‘王幢军’到底身在何处,究竟有何谋算?”
车厢内一时间有些寂静,诸人纷纷拿起面前茶杯小口呷着茶水,却并未说话。非是这些人对此并无观点看法,而是碍于长孙无忌在场,所以不愿插手其中,惹得长孙无忌不满。
至始至终,长孙冲身在平穰城,不断的传回高句丽方面的重要消息,功劳不小。有关“王幢军”的行踪也一直是长孙冲负责侦查,而这一点攸关长孙冲在这一场东征之战中能活得何等功勋,没人愿意在这一点上与长孙无忌起龌蹉。
旁人闷声不语,长孙无忌自然要开口详细解说:“启禀陛下,前番犬子来信,言及已然侦测到‘王幢军’之行踪,乃是位于平穰城东的牡丹峰,绝无差错。”
李二陛下剑眉紧蹙,沉声道:“战争之上,不要说什么‘绝无差错’这等话语,世事千变万化,岂是人力能够穷尽?”
程咬金道:“陛下之言,正是道理。陛下御驾亲征,绝不可能出现一丝半点的差错。如今整个平穰城的防务尽在大唐掌握之中,可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王幢军’之存在,却是一个异数,很有可能使得早已谋划好的战略布置出现偏差,导致战局不利,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故而,还请赵国公多多敦促令郎,定要时刻严密监视‘王幢军’,稍有异动,定要立即来信告之。”
这话似乎有些斥责长孙冲办事不利,但是长孙无忌却甚为爱听。
越是强调“王幢军”的作用,战后就越是凸显长孙冲的功绩,即便不可能因功进爵,但是这样一桩大功在身,往后长孙冲重返长安,在人前也挺得起腰,不会受人诟病诘难。
他颔首道:“卢国公所言甚是,‘王幢军’虽然人数只有万余,但战力强悍,素来为高句丽军队精锐之中的精锐,绝不可粗心大意。否则一直如此强悍的军队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在紧要位置,极有可能对战局带来极大之变化,纵然最后依旧取胜,却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李绩拈着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瞅了一眼程咬金。
不过是“王幢军”之行踪而已,下大力气侦查也就是了,何需这般反复强调其作用?
诚然,这样一支强军的确有着左右战局之能力,但这样反复强调,用意无非是彰显长孙冲能够侦查得知其踪迹的功勋。长孙无忌为了儿子殚精竭虑,这可以理解,可程咬金乃是山东世家的中坚力量,何以在一点上不断的给予长孙无忌“助攻”?
其中之动机,有些难以捉摸…
李二陛下也看了程咬金一眼,不过他不在意这些臣子背后做下了什么样的交易,他在乎的只是东征之战的胜利。
只要东征以胜利告终,他李二的千古功勋便板上钉钉,足以名垂青史,朝堂上的那些个利益交换阴谋算计,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待自己挟大胜之威返回京师,所有的门阀世家都要乖乖的俯首贴耳,谁若是再敢挑衅皇权…哼哼!
其实,他并不认为“王幢军”当真能够左右战局。
数十万虎贲挥鞭南下直抵平穰城,高句丽守军满打满算不足三十万,其中更有半数临时抓壮丁来的百姓,简单训练之后分发兵器加入军中负责防御,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区区万余人的“王幢军”就算能够给唐军制造麻烦,却怎么可能扭转败局、反败为胜?
即便进行一万次战阵推演,也不会出现那样的结果…
李二陛下从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