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论赞刃性格暴躁、刚愎自负,闻听父亲居然对房俊如此之推崇,登时不满道:“那房二不过一勋贵之后,靠着娶了大唐公主加官进爵,父亲何以对他这般另眼相待?按我说,吐谷浑筹谋已久,数万铁骑战力强横,一旦翻越祁连山突入河西,唐军根本不可抵挡!后续或许大唐可以反攻河西,但是眼下,河西诸郡必定要沦陷于吐谷浑之手!”
吐谷浑盘踞青海湖,虽然数度被隋、唐击败,不得不偃旗息鼓休养生息,但是吐蕃与之接壤,彼此之间兵戎相见的时候也不少,吐蕃人很是了解吐谷浑的战力。
河西之地不过区区万余唐军,加上房俊的右屯卫也不过五万之数,却要防御狭长广阔的河西诸郡,如何能够是全力突击的吐谷浑铁骑之对手?
即便诺曷钵是一头猪,也必然能够攻陷河西诸郡…
禄东赞却摇摇头,不理会幼子的嫉妒心情,沉声说道:“房俊看似耿直粗暴,实则粗中有细,有大智慧。其出仕以来,大大小小战争历经无数,无论是面对南越那等蕞尔小国,亦或是薛延陀那等漠北豪雄,皆是大胜,从未有败绩。休说什么火器逞威那等话语,人家常胜不败,那就是真本事。”
顿了一顿,瞅了一眼幼子嫉妒难看的脸色,续道:“况且房俊之能力,绝非战争之上厮杀争雄那么简单。其一手创建之‘东大唐商号’,如今连通七海、勾结东西,彩礼之雄厚,旷世罕有。更有甚者,其人于关中骊山之农庄,施行了一种所谓复古、实则创新之模式,使得区区一个数千人的农庄,所生产之粮食、创造之财富不亚于一座数十万人的雄城。为父每每与其相对,纵论天下,总是获益匪浅。此人惊才绝艳,绝对当得起一句‘当世贤者’。”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几个儿子面面相觑。
年龄最小、嫉妒心最强的勃论赞刃摸了摸下颌的胡茬,惊叹道:“当今之世,果真有这等能人?”
禄东赞断然道:“他比你想象中的‘能’,还要更甚!”
何谓“贤者”?神机妙算算不得贤者,常胜不败算不得贤者,纵横朝堂也算不得贤者。
唯有创新国策、经世之才,那才算是贤者。
赞悉若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迟疑一下,方才问道:“父亲的意思…噶尔家族要亲近大唐么?”
从父亲的言语神情之中,他看到的是无尽的忌惮与推崇。
身为吐蕃大相,却这般看待一个注定敌对的国家,其中之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禄东赞长叹一生,素来睿智明亮的眼眸有些黯淡,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道也不必亲近大唐,噶尔家族毕竟乃是吐蕃血脉,岂能里通外国、背祖弃宗,令亲者痛、仇者快?但是赞普既然属意吾家镇守青海湖,成为隔绝大唐的藩篱,用吾家子弟的血肉去抵挡大唐,那么吾家也不比死抱着忠义之心,还要多多谋算才是。最起码,不能与大唐敌对。”
赞悉若道:“既然如此,那吾家还应当向大唐示好一番才行,否则等到吐谷浑战败,大唐趁势翻越祁连山攻伐吐谷浑之故地,说不得就要与吾家正面相对。”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既然确定家族策略,那么就应当尽早布局,早早的向大唐示好,而不是等到大唐击败吐谷浑之后在绸缪应对。
先一步,后一步,境遇实在天差地别。
只是如此一来,就算使得噶尔家族与赞普彻底分道扬镳,表面上看去或许依旧一如往常,但是实际上却已经反目成仇。
局势无太大之变化,自然一如往昔。
但是只要吐蕃内部局势有变,那便是你死我亡之战斗…
禄东赞叹息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能够保全家族呢?赞普对吾之成见由来已深,数次意欲征伐大唐都被吾所阻挠,吾献计向大唐求娶公主亦宣告失败,再也回不去以往并肩作战、毫无猜忌的时候了。”
他有些黯然。
对于松赞干布这位吐蕃少见的英主,他曾经寄予厚望,希望能够全力辅佐其成就霸业,使得吐蕃一跃成为天下强国,进而改善国计民生,使得无数处于欺压之中的奴隶得到解脱。
然而时至今日,因为根本利益的冲突,松赞干布却毫不犹豫的将他一脚提到距离大唐最近的前线,让他的血肉之躯去为吐蕃抵御强敌。
这种近乎于“背叛”的方式,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
旋即,他收拾心情又问起西域局势。
“听闻穆阿维叶自大马士革征调大军,意欲攻伐西域?”喝了口茶水,他问道。
赞悉若颔首道:“消息千真万确,不过大马士革那边一直未曾点明口号说是攻伐大唐,但是综合其国内以及西域形势判断,其目的就是一雪前耻,攻陷西域,将大半条丝路彻底收入囊中。”
丝路,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道路,任何人都眼馋于丝路所带来的无限财富,无数西域民族不知觊觎了多少年。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