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不是政治白痴,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便看透了房俊在青稞酒背后隐藏着的险恶用心。
但是他并不太关注这个,首先,吐蕃占据高原地势,即便唐军再是强盛也很难逆势而上攻略吐蕃,只要吐蕃本土没有被大唐吞并之危险,其余的危机便都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
其次,他相信青稞酒能够给吐蕃带来海量的财富。
事实的确如他猜想那般,虽然吐蕃境内的青稞被消耗一空,导致粮食紧张,但是由于与“东大唐商号”的合作,可以购买便宜的粟米、稻米,反而使得吐蕃百姓一举摆脱了以往的饥饿困顿。
尽管由此使得吐蕃被大唐卡主了脖子,禄东赞却并不在意。
就算吐蕃能够覆灭大唐、天下无敌又能怎样呢?那也不过是吐蕃的贵族们攫取更大的利益罢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并无实质性的改善,禄东赞的理想从来都不是牺牲百姓的利益来达成贵族们的野心。
他只希望每一个吐蕃百姓都能够吃得饱饭、有病可医,能够达成这个目标,此生足矣。
争王争霸?那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所以即便松赞干布多次抱怨他引进了青稞酒,使得吐蕃在战略之上被大唐卡住了脖子,禄东赞却从来都不曾后悔。
此刻面对房俊的揶揄,他也仅只是笑笑,说道:“赞普乃是人杰,更是枭雄,他心心念念都是率领吐蕃勇士自高原顺势而下,征服汉人的土地,别以为区区一个青稞酒就能够束缚他的脚步,折断他的翅膀。吐蕃与大唐之间,还是应当彼此妥协,携手共进,万万不可将赞普逼得失去了理智,否则倒霉的不仅仅是吐蕃百姓,亦会有无数的汉人被迫卷入战火之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非是吾辈所愿意见到。”
房俊沉默。
他明白禄东赞的警告是正确的。
相比来说,他与禄东赞一样,都更注重“人文”方面的建树,对于一城一地之得失从不曾放在眼中。而松赞干布却与李二陛下是同样的人杰,他们的野望便是率领麾下大军攻城拔寨拓地千里,令自己的名字威震大地,使得天下尽皆匍匐在他们伟大的征服之下,青史留名,彪炳史册,光耀千古!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从来都不会在意成就自己的丰功伟业要死多少人…
即便被大唐卡住了粮食的脖子,那又如何呢?
大不了就每一个吐蕃士兵扛着一只烤熟的马腿上阵,然后攻破汉人的城池,去抢汉人的粮食。
只要能够在汉人的国度里抢夺一块温暖肥沃的土地,让吐蕃的子孙繁衍生息,死多少人松赞干布也不会在乎。
“所以,不要将停战的希望寄托在你的那些个把戏上,对于赞普亦或是贵国皇帝来说,战争是否开启,只在于他们想不想,愿不愿意,而不是能不能…如今阿拉伯人已经展示了对于西域的觊觎之心,若是大唐拒绝了吐蕃的善意,一旦惹得赞普不满,大唐便将要面对腹背受敌之困局,纵然大唐雄师再是如何能征善战,又如何抵挡前后夹击呢?遑论如今的大唐重心皆在东征,根本不可能给予安西军更多的支持。”
禄东赞循循善诱,向房俊述说着目前大唐面对的危局,试图劝说房俊接受吐蕃的“善意”。
房俊安然不动,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情,淡然道:“大唐愿意与吐蕃和平相处,更愿意两国携手共进,但是好教大相知晓,和亲是绝无可能的,大唐亿万儿郎,从不会将帝国安危寄托于女子之手。大唐不是汉朝,吐蕃也远远比不得匈奴,只要大唐尚有一个男人在,便不会将自己的女人推出去承受蛮夷之凌辱,从而苟且偷生。”
禄东赞慨然道:“不愧是煌煌天朝,巍巍大唐,万千虎贲这等豪情壮志,的确令老朽心折。和亲之事,赞普从未提及,但是两国交好,甚至结盟,大唐总归要拿出一点诚意吧?”
敏锐的感受到房俊的底气,以及自己心中对于西域战事的隐隐猜测,禄东赞果断隐去了和亲之要求。
他知道和亲对于大唐来说是非常难以接受的羞辱,非到万不得已,大唐绝对不会答应,此行也只是希望能够打一个时间差,趁着阿拉伯人入寇西域之际,看看能否在大唐身上讨得一些便宜,和不和亲尚在次要,但对于大唐的耕作技术、医疗科技,却是志在必得。
若是灰溜溜的返回逻些城,他如何向赞普交待?
房俊冷笑道:“两国交好?大相当真会说笑,阿拉伯人大兵压境,安西军穷于应付,吐蕃非但未曾给予安西军一丝半点的支援,反而趁机出兵西域,意欲与阿拉伯人前后夹击,截断丝路,将安西军死死的拖住,这是盟友能够干出来的事儿?更遑论大相一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抵达长安,一见面便提出和亲之要求,更要大唐展示所谓的诚意…即便是趁火打劫,大相难道不觉得这般急切的吃相,着实太过难看么?”
禄东赞脸上的笑容敛去,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眸盯着房俊,缓缓说道:“国与国之间,利益才是永恒,难道二郎亦是如同那些个学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