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幽幽一叹,双手揽住妹妹纤细的腰肢,尖俏的下颌搁在妹妹香肩上,美眸透过窗子凝望着外头波光粼粼的水面,可见到前方河道拐弯之处透过来的一角碧荷。
“在这世道当中,女人从来都是附庸,即便贵如你我,又何尝不是男人权力之下的祭品?再是高高在上看似风光显赫的女人,追根究底,还是要嫁一个好男人。相对于朝中那些个大腹便便满脸油腻的伪君子,房俊已经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若是易地而处,哪怕依旧还是那个新罗公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嫁过去…”
男尊女卑,历来如此。
再是卓越拔萃的女子,最终亦要依附于男人,否则便会成为权力盛宴当中的猎物,被男人们视为体现自身价值的华丽饰品,进而疯狂追逐,趋之若鹜。
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寻找一个如意郎君,已然是不能更奢求的幸运…
真德公主轻轻按住环绕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美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俏皮的翕合几下,揶揄道:“为何姐姐总是在妹妹面前夸赞房俊的诸般好处?难不成,是姐姐自己看上了房俊,却又不得不将所有情感寄托在妹妹身上,一颗心也会随着妹妹嫁过去?”
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吓得吐吐香舌,往姐姐怀里偎了偎。
身为新罗女王,如今家国破碎,不得不辗转客居于长安,以身为质,保全新罗父老、王族宗祠,牺牲掉的是自己的自由和所有的憧憬。
当然,还有那一份爱慕。
自己无心的一番话,却极易在姐姐心口狠狠的戳上一刀,将内里的疼痛戳的鲜血直流…
孰料,善德女王却并未有什么伤痛欲绝的神情,只是揽住她腰肢的手微微收紧,轻叹一声,柔声道:“人活于世,总是要背负沉重的负担,并且不得不为此而放弃一些美好的憧憬。有些人,有些事,终归是想得而不可得,有些时候,姐姐会想着自己多背负一些,多放弃一些,便能够让你得到的更多一些,更快乐一些…所以,要答应姐姐,一定要快快乐乐的生活着,你要记着,你得背负着姐姐的那一份快乐,一起的生活着。”
轻柔的话语,面对命运无力的挣扎,好似一柄一柄无形的刀子狠狠的戳在真德公主的心口。
她转过身,紧紧搂住善德女王的纤细优美的脖颈,将脸蛋儿埋在她的肩窝,放声大哭。
这个任何时候都会将最好的东西留给她,宁愿自己去担负起所有沉重磨难的姐姐,是那样的令她心疼。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除去就像姐姐说的那样快乐的活下去,活出两个人的快乐…
善德女王伸出手指,轻轻拭去真德公主娇嫩面颊上的晶莹的泪珠,爱怜万分道:“姐姐已经给你备好了嫁妆,绝对不会比那萧氏女的嫁妆差了,定要让你在房家挺的直腰杆,抬得起头。”
这年头,女子嫁入夫家,除去娘家的权势地位之外,嫁妆的多寡更是决定了女子今后在夫家的地位,身为妾室,更是如此。
当初善德女王带领半数族人迁来长安,一同将金氏王族数代积累的财富都带了过来,这一次真德公主出嫁,善德女王将很大一部分财富添入到了她的嫁妆里头,很是丰厚。
真德公主摇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姐姐:“姐姐,我不要!那是咱们金氏王族数代积累之财富,岂能给了我那么多?姐姐还是多多留一些傍身才好。”
善德女王轻笑一声,道:“傻丫头,休说是那些身外之物,若非内附大唐,即便是这王位迟早也是你的,姐姐无儿无女,难不成便宜了外人?况且,咱们身在长安寄人篱下,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手中钱财越多,便越是会引起贪婪之辈的觊觎,反而更容易出岔子。”
真德公主依旧拒绝:“但是我已经出嫁,这些嫁妆都进了房家,如何对得起金氏王族的列祖列宗?”
“呵呵!”
善德女王手指轻点她的鼻尖,笑道:“你当房家是何等人家?房家世代清正、书香门第,乃是天下道德典范,世人所标榜钦慕。即便是房俊被称为‘棒槌’,亦更多是因其行事恣无忌惮,何曾听闻有过道德败坏之举?再者说,房家富可敌国,咱们这些财富放在新罗固然好似一座金山,但是人家房家未必就看在眼里,这些嫁妆现在是你的私产,将来亦会由你的子女继承,那不依旧归我们金氏王族的血脉所有?”
“姐姐啊,又取笑人家…”
真德公主扭了扭身子,娇羞不依,脸颊绯红。
即便这位新罗公主性格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但说到底亦不过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谈及成亲生子之事,难免忸怩羞臊。
两姐妹相互依偎,站在窗口,眺望着窗外曲江池的景致,与弯曲狭长的池水当中接天蔽日的荷叶相映成辉,俨然并蒂莲花,俏媚流芳。
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轻响,须臾,一个女官快步走上来,敛裾施礼,神情之间有些慌乱:“王上,后卫将军裴行方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