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干脆站起来,戟指怒叱:“朕就是要修仙问道,就是要长生不老!朕自即位以来,夙兴夜寐勤政爱民,自问勤勉之处,不下于史上任何一位君王,更未因一念之私而增加百姓负担,吏治清明,国泰民安!朕自在深宫之内炼丹寻仙,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如今居然私下串联,胁迫帝王,乃人臣之道乎?”
这位皇帝怒火冲天,站在御座之后怒目圆睁,王霸之气四溢!
群臣被他这番怒叱吓得战战兢兢,纷纷拜服于地,口中大呼:“微臣知罪,还请陛下宽宥…”
李二陛下昂首挺胸,睥睨四顾!
指着刘洎道:“刘洎,汝给朕站出来,说说,到底是谁在背后串联汝等胁迫于朕?”
刘洎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陛下明鉴,绝无背后串联之事!”
他说的是实话,刚刚朝堂上的这股风潮,实乃顺势而为,大家都对皇帝服食丹药寻求长生之事深表忧虑,故而都不介意推一把,希望能够让皇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却不想皇帝的意志居然如此之坚定…
况且就算当真有人暗中串联,这又如何敢承认?
大臣劝谏,再是忠言逆耳,那也是为了皇帝、为了帝国着想,可若是串通一气,即便出发点是好的,那也是君王之大忌!
今日你们能串联起来胁迫皇帝不要再修仙,明日是否就能串联起来胁迫皇帝退位?
此乃大不敬…
搞不好,那就是朝堂之上爆发一场整肃风潮,无数人头落地!
他刘洎岂敢当这个责任?!
李二陛下怒极而笑,横了一旁一言不吭的立即一眼,冷然道:“很好,诸位爱卿辅佐朝政,彼此之间颇为默契,同进同退,贞观一朝,怕是要名垂千古,以为后世敬仰了!”
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毫不遮掩。
然而满朝文武,尽皆默不作声,这件事可轻可重,皆在陛下一念之间,还不要硬怼为好…
李元轨依旧跪在地上,听了半天,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
感情咱这是被当做筏子,被这些个大臣拎出来当做典型,以此劝谏皇帝?
这倒霉催的…
心底逆火愈发旺盛,你们劝谏就劝谏,何必把我拎出来?
这特娘的谁受得了!
天坑啊这帮混蛋…
心里有火,就得发作出来,霍王殿下虽然这些年在徐州修身养性,但骨子里依旧是那个睚眦必报的皇家纨绔,这会儿便大声嚷嚷道:“刘洎,陛下富有四海、君临天下,乃是万国之主、万乘之君,口含天宪、手执日月!自然是言出法随、金科玉律,谁敢干预陛下之心思?汝乃陛下之臣,却存不敬之心,妄图串联朝臣胁迫君王,简直死罪!”
嚷嚷完,又转向皇帝,大呼道:“陛下明鉴,刘洎此獠狼子野心,实乃千古罕有之奸佞,望陛下将其绳之以法,惩前毖后!”
刘洎依旧保持躬身作揖的姿势,闻言,嘴角一抽。
这位霍王,怕是在徐州待傻了…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一腔怒火正无处宣泄,瞪眼怒喝道:“放屁!汝自己胡作非为,丢尽了皇家颜面,还有脸在这里说别人?纵马撞人致死,意欲毁尸灭迹,汝真是有出息!来人,拟诏!”
侍立在朝堂一侧的中书舍人褚遂良赶紧上前,道:“聆听陛下口谕!”
李二陛下沉着脸,道:“霍王李元轨,品行不端,凉薄无德,降爵一等,削除封国,着令宗正寺严加教导,行迹禁于四门,无旨不得出城!”
“喏!”
褚遂良赶紧应下,稍后将会以中书省的名义拟诏。按照法度,这等皇家内部之事务,毋须门下省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更毋须政事堂过问,皇帝可以一言而决之。
李元轨面色苍白,浑身剧颤,悲呼道:“陛下…”
李二陛下怒喝道:“拉出去!”
娘咧!
你个混账牵扯到朕的名誉受损不说,还被人家当做筏子来胁迫于朕,简直罪无可恕!
当即便有殿门外的禁卫大步入殿,如狼似虎的将霍王架起,无视他挣扎哀求,拖了出去…
大殿之上,群臣噤若寒蝉。
这位一路鲜血拼杀逆而篡取帝位的皇帝,在殿上文武大臣们心目之中,威望太盛,衷心敬服。
李二陛下立于御座之后,环视眼前群臣,冷声道:“不要以为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幕后串联之人,朕绝不宽恕!诸位好自为之!”
一甩袍袖,转身走下御座,在内侍拱卫之下,自后殿而去。
大殿之上,刘洎胆战心惊之余,却陡然升起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难不成,今日一早送来书信之人,其真实之目的并非扳倒霍王,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算准了只要自己弹劾霍王欲求长生,便定然会引起群臣响应,进而矛头直指陛下服食丹药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