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便有妇人捂着嘴笑:“这老汉实在油滑,谁不知房二郎向来慷慨大方,对吾等贫苦百姓最是关照,且不说工钱不工钱的,便是一日两餐,那也指定比你家的伙食好上好几倍呢!”
老汉被妇人噎得面红耳赤,下不来脸,怒道:“这是谁家的婆娘?好生不懂事!老汉是贪图房二郎那口吃食吗?若是别的官员征调民工,你看老汉鸟不鸟他一眼!”
便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一边小跑过来,照着那妇人便是一脚,骂道:“你个丧门星,知道这是谁吗?泾阳县赵庄的赵二愣!家里八个男娃,武德九年颉利南下渭水,他家三个男娃被杀了,英国公于阴山扫灭突厥的的那一年,他老汉亲手将其余五个男娃送上战场!英国公将颉利活捉回来,可赵老汉的五个儿子没一个回来…皇帝亲手给他家封的勋爵,不纳贡、不交税,与国同休!你敢跟他无礼,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妇人一脸讪讪,委委屈屈的抽了赵老汉一眼,不敢言语。
赵老汉反倒不要意思了,挠挠头,无奈道:“老汉敬佩房二郎的为人,所以但凡房二郎征调,咱义不容辞!若是旁人,哼哼,还没那资格让咱老汉给他卖力气!”
人家这话说的有底气,拿人命换来的底气!
此等忠烈之家,任谁不得礼敬三分 京兆府门前的衙役原本正悠闲的晒着太阳,听着这些百姓谈论着东西两市翻建之事,也甚觉有趣。可是此刻眼见这妇人被当家男人踹了好几脚,赶紧上前劝阻,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聒噪喧哗!速速离去,否则京兆府的大牢可不管你们是谁,现如今还有一位门庭显赫的世家子弟在里边关着呢,你们是要给做个伴?”
大伙都听闻房俊亲自带兵围了赵国公府,长孙家的嫡次子被带回京兆府关押一事,此刻却是不怕,甚至有好事的问道:“那长孙公子当真是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嫡亲弟弟嫁祸给房二郎?”
衙役吓了一跳,瞪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从哪儿听来的这是?老子警告你啊,若是这般胡乱造谣,当心京兆府将你拿了下狱,不死你也得脱层皮!”
事关长孙家的名誉,一旦被长孙家盯上,休说传播这些谣言的百姓,便是自己这些衙役官差也得吃瓜落!
长孙家的怒火,岂是他这个小小衙役消受得起?
那人笑道:“官差何必吓唬咱?那东西两市当中现如今已经传遍了,说是长孙濬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嫁祸给房二郎想要将房二郎治个斩立决的死罪,结果事不凑巧,长乐公主给房二郎做了证,长孙濬那厮偷鸡不成,反而把自家兄弟凭白搭进去了…”
“嘶——!”
几个衙役倒吸一口凉气,互视一眼,皆意识到有些不妙。
这种事情别说不可能有人知情,便是当真如此,又怎么会传扬出来?
这必是针对长孙家所捏造的谣言!
只是这谣言听上去还真就像是那么回事儿…
若是当真东西两市之中尽皆传扬,那么不消得许久,这个说法便可以随着商贾的流通而传遍天下。任何事情只要有人说,那就一定会有人信,长孙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文德皇后的母族!
事关重大,还是要尽早通知京兆府的长官为妙…
一个衙役交待一声,急匆匆的转身进了衙门。
京兆府门前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内,魏徵低低的咳嗽几声,车外的家仆赶紧凑到近前,关切道:“天气寒冷,不若早些回去吧?”
魏徵点点头,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这房二郎当真是夺奇葩,分明肆意妄为的火爆性子,偏生能够爱民如子、处事公允。老夫读史多年,古往今来,这等异数却是绝无仅有。”
家仆亦笑道:“谁管他是不是棒槌?只要能好好做官,为百姓着想,百姓的心里头都透亮着呢。”
魏徵欣然道:“谁说不是呢?百姓心中有杆秤,你若欺他,他虽不言语,却是心中有数,迟早给你找补回来。”
大隋何以盛极而亡?
无他压榨民力太甚而已…
继而一叹,说道:“只是可惜长孙家一向清明著世,偏偏这一次想要以长孙澹之死来拿捏房俊,却实实在在是一招败笔。现在这种流言传扬出来,对长孙家的声望将是致命的打击,看起来,长孙家是不得不蛰伏一段时日,以待事情渐渐平息了…”
是谁传出的这种谣言?
魏徵甚至无需去打听,便知道必然与房俊有关。
魏徵刚正不阿不假,两袖清风也不假,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纯粹的君子。
何谓君子?
君子不器!
只要内心坦荡,君子不必拘于束缚,畏首畏尾,即便是阴谋手段亦可使得。
论起玩心计,魏徵也是个中好手。若是没有一点手段,这么多年一直怼李二陛下怼得热火朝天,还不早早就被李二陛下给砍了?
家仆茫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