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率领神机营撤离,返回京师,安西都护府副都护侯文孝才松了一口气。别看他一直对房俊姿态强硬,其实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这样可以使得驻守西州的这几千左卫将士对他崇敬不已。
这些士卒都是叔父为自己安排的最大助力,但自己也得表现出强势,才能让这些骄兵悍卒甘心为自己驱策。房俊凶名在外,侯文孝这是踩着房俊的名声来提升自己的名望。
事实上,他心里却是吓得要死,整日里犹如惊弓之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让他惶惶不安,唯恐房俊二愣子脾气作,不管不顾的将自己捆起来砍了脑袋…
即便房俊已走,侯文孝亦不敢太过大意,毕竟这高昌上至王侯贵族,下至商贩匹夫,皆跟房俊有极深的利益牵扯,各个都是房俊的耳目,谁知道房俊临走之时会不会布置好刺客杀手,趁自己疏忽大意之时,一举将自己刺杀?
小心使得万年船,侯文孝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出入依然有大量卫兵护卫,夜间只是宿在兵营,城中为他准备好的府邸,却是坚决不敢踏进去一步…
他只是个被侯君集举荐的副都护,并不知道房俊在西州立下的策略,更不知道这个策略其实已然是大唐的国策。但侯文孝不傻,他不能只依靠自己去冲锋陷阵,即便他恨不得将房俊抽筋剥皮,亦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违背李二陛下的命令。
所以,他打算从西州本地的势力着手,联合起来,破坏房俊的财路,在他看来,这就是对房俊最大的报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侯文孝亦曾听闻房俊阴了鞠文斗之事,便觉得这鞠文斗既是鞠氏的掌舵人,又不然咽不下被房俊离间的那口恶气,自己主动招揽,鞠文斗必然与自己站在统一阵线。
所以,他决定亲自找上门去。
高昌很少下雨,这一日,却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秋雨。
雨势不大,细细绵绵的雨丝随风轻摆,大街小巷却充满了欢声笑语,孩童们对于下雨这件稀罕事实在是太高兴了,光着脚丫子任凭雨丝落在身上,嬉闹着在街上到处乱跑。
侯文孝到了鞠文斗的府邸,报上姓名,门子哪里敢怠慢,赶紧将侯文孝引到客厅稍候。侯文孝带着十几个卫兵,进了府邸。
那门子目瞪口呆,心说这是来会客的,还是来抄家的?
即便心里腹诽,但是面对这位西州第二大的官员,别说他一个门子,即便是鞠文斗当面,亦不敢有丝毫不满吧?便急急忙忙去通报鞠文斗。
坐在宽敞的客厅里,举目皆是充满了西域风情的装饰,侯文孝心情好了很多,心里琢磨着如何舌绽莲花拉拢鞠文斗。鞠氏是高昌王族,虽然国破,但是势力犹在,一旦将其拉拢过来,非但报复房俊轻而易举,即便是架空那位大都护乔师望,亦不是奢望…
人生在世,一则快意恩仇,一则升官财,若是两样都能纷至沓来,夫复何求呢?
就在侯文孝心里美滋滋的畅想美好的未来之时,一个美貌的侍女手里捧着一个青铜香炉,娉娉婷婷腰肢轻摆的走了进来。
侯文孝虽然不相信在鞠文斗的府里会有人对自己不利,但还是随身带着卫兵,即便是与鞠文斗会面,亦不离左右。此际虎背熊腰的卫兵就在身侧,对于一个侍女,自然不会诸多提防。
那侍女微微垂着头,脚步轻快的走到堂中,将怀里的青铜香炉摆放在大堂中间的位置,对着侯文孝轻轻一福,躬身退了出去。
青铜香炉里燃着檀香,淡淡的烟雾自镂空的纹路见袅袅飘出,大堂里顿时充盈着一股好闻的檀香气息,安神醒脑,外界阴郁的天气所带来的压抑,亦为之一清。
鞠文斗大步走进大堂,哈哈大笑着对侯文孝拱手施礼:“副都护大人到访,舍下蓬荜生辉啊!”
侯文孝轻轻一笑,略带矜持的道:“过奖,过奖,本官素闻大丞相之清名,乃高昌擎天玉柱一般的人物,更是鞠氏王族的中流砥柱,特来求教,还望大丞相不吝赐教。”
“这说的哪里话?”鞠文斗佯装不悦,说道:“侯都护年青有为,将来必是大唐朝堂之上的名臣,能有机会跟您把酒言欢,为不是我鞠文斗三生有幸?”
两人客气寒暄了一阵,宾主落座。
侯文孝不耐绕老绕去的兜弯子,索性挑明了来意:“大丞相乃是鞠氏王族之家主,便是西州的无冕之王,即便是乔大都护,亦不得不更加倚重于阁下。只是那房俊无赖粗鄙,又阴险狡诈,前些时日对大丞相的侮辱,令本官感同身受!”
他先是给鞠文斗戴了顶大帽子,奉承了一句,然后便点出咱俩其实有着共同的敌人,只要你配合我,那你这个鞠氏王族的家主便会得到我的照应,往后在西州这一亩三分地,自然水涨船高!
他认为鞠文斗是聪明人,听得懂自己的话。
但是他有一点没搞明白,鞠文斗虽然之前是高昌城的大丞相,却并不是鞠氏王族的家主,别说他不是,即便是高昌王鞠文泰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