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人句句逼问,乔多福本还想装一装死,实在是此时此刻心头太乱,各种事情掺杂着,他只想静静,捋捋思绪再好生辩上一辩。
只可惜根本不给他机会,上头人问得又快又急,他不开口难道是要默认吗?
“不是,绝非如此!学生所说句句属实!”乔多福恨不得指天发誓,“至于那帖子,确实不是当时捡到的,却是表妹给我的。学生、学生有罪。”
他再次跪下:“学生不愿说表妹,她起初被坑害是真,不过入了钱宅……”
“哦,你是想说她入了钱宅便被富贵迷了眼,努力争宠,然后就给你争到了这张帖子?还是想说她虽进了钱宅,却是没有完全认命,私下还想着要报复,于是偷偷给你偷到了这张帖子?”
乔多福目瞪口呆。
上头的人早就没什么耐心,直接替他编了起来:“哦,我看是前者,你出去都是那么说的。也是,你这妹子虽起初是被强迫,后头却恋上了钱宅的富贵,你也觉得说出去不好听是吧?”
“学生有错,学生只是不想表妹再受到伤害……”
乔多福不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会把他所想都说了出来,不过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反正这说起来不也很正当吗?
反正他不能做坏人,至于表妹要被坏了名声什么的,那不是从一开始这桩生意就已经赔了不是吗?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了。无非就是以后再有机会,怕是不好弄了而已。但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乔多禄又流泪了,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不过他嘴上还在说:“表妹也是可怜,她、她肯定也是不愿意这般,只是已经沦落至此……恳请大人不要令人乱传,表妹她终究是受害者,怪我,都怪我,表妹也是为了家里好,才会求了帖子给我……”
说来讽刺,钱长海这样的恶人,一查起来就是作恶多端,高门大户之间对他也有了解,但对底下的人,多数人很难了解和接触到,加上为了名声和面子,他有时候还联合一些乡绅富户一起修桥铺路做慈善,虽然明白人都懂这都是套路,可结果就是除了那些被他直接迫害过的人家,大多数普通平民提到他都还觉得他是个好人。
而他还因为有个举人功名,又有府城那边的关系,在本地士林学子当中甚至还颇有名望,能有他的帖子都是一件极为光彩的事。至少不是原本的乔多福这样的庄户之子可以得到的。不然他也不会一时得意忘形拿出去炫耀了。
“都是我糊涂,心想着若是能借此结交些人,若是能努力也做出些功业出来,以后也能成了表妹的依靠,她在钱宅毕竟也只是个姨娘……”
“你放屁!胡说,全都是胡说八道!”
乔多福的表演欲可称旺盛,自顾自坐在那里哭诉,一个劲儿埋怨自己,甚至还打起了自己的耳光。别的不说,这套茶言茶语还是挺经典的,随便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进来看了,都得被他感动,没办法,人家这就是打定主意要把好哥哥的人设焊死在身上。
只可惜,他要当包容妹妹错误替妹妹贪慕虚荣买单的好哥哥,也得看当事人同不同意。
这不,一声暴喝,汪招娣终于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大表哥!你真的是我大表哥吗?你怎么能这么胡说?”
乔多福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汪招娣会在这里,还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等等,所以之前她都一直在听着吗?
他再次感觉到不对劲,甚至都有些脑瓜子嗡嗡的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招娣怎么会在这里?今日这堂到底是在审什么?
他想仔细观察想好好问个清楚,但耳边却被汪招娣的哭诉给充斥了,甚至汪招娣还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大表哥,你说清楚,那有人招工,是你带我去的,我都说了不去,是你说没事,是因为你拉着我才去的。”
“后来出了事,我想报官,他们拿住了你,说要打断你的手,让你再也拿不了毛笔考不了功名,是你求我,是你求我……”
“我不愿进钱宅,也是你跟我说,我要是不去,他们会害了爹娘,还会害了你们,你说钱家势大,县太爷也管不了……”
“是你,是你,都是你。大表哥,你真的还是我大表哥吗?”
汪招娣声声泣血。
其实发展到如今,她确实算是认命了。一开始说让她来过堂,有关她是怎么进钱宅的事要好好调查,她也没什么感觉。反正钱长海那个畜生已经被关进去了,反正她这辈子也已经毁了,她只是不想再拖累家人。至于衙门要判案要怎么判案,她都没什么感觉——是的,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千年来女性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哪怕一开始痛恨不甘想反抗,可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慢慢地也就被磨平了棱角,那些鲜明的爱恨也渐渐褪了色,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反正这日子也就这样了,不是还能过吗?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别人能过她也能过,熬吧,那就过下去吧,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