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瑜被颠簸摇晃的马车闹醒了,一睁眼,四面漆黑,原是都遮上了厚厚的帘布。
起身时,帘外仍旧是承瑾策马的背影,他正要拉帘探出头去,旁边一个身影晃动,顿时将他惊着,执瑜忙蹿回角落,只悄默声抬眼瞧了瞧,便怀抱着自己的头。
“哥哥,车里边儿有东西!”执瑜喊道。
“急什么,你且瞧清楚了!”承瑾高声唤道。
正在此时,阳光烈烈,直照进车中。
执瑜顺势望去,原是有人揭开窗帘,身拂金灿灿的阳光,现出“原形”。
其人一身浅云晕星朗色对襟,襦裙之上泛开的,恰似拨云弄月过后,在空中涤荡出的色彩。
她半探出身,露出一张光洁的鹅蛋脸,月面之上,一双眼眸最为醒目,瞳仁色彩极淡,似是苍烟落照,因着异常,平白添上些许妖气。不过其眼尾微垂,大抵属沉鱼落雁那一式的,许也是面由心生,显出她性子上的温婉。
盛阳落在她周身,更好似披上金丝长袍,不过也分毫掩不去她面容的风采。
“你是?”执瑜开口问道。
承瑾则替她答道:“认不出吧,这便是你的夫人——温尔雅。”
见得执瑜面上呆滞神色,温尔雅露出几分清浅的笑容,微阖上的眼眸,及烟绯色的唇,她仿佛生来便长于如此温和的笑。
执瑜眼神不好,只能看清她有些棕红的双目,面上的胭脂也淡,极衬她的。
“唔……我想起来了,你不能说话。”执瑜朝她比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手势,见温尔雅茫然,复又将自己重重靠在车上,心不在焉着偏过头去。
“此后她便与你我二人同行了,要好好照顾人家姑娘。”承瑾说道。
白执瑜撇撇嘴,答道:“那是自然。”
温尔雅见执瑜不耐烦的样子,仍旧持着淡淡的一抹笑,只是渐渐垂下双眸。
旁人只知晓她生来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并不知道她透出琉璃色彩的双目,也看不清楚事物,唯有拿得近些,才可看出些许细节,否则皆是模模糊糊着。
好在尔雅虽天生难以体会世间万物,却不愿就此自暴自弃,越是看不清明,便愈发耐着性子细细端详,也从不敢看得太久,免得伤了眼睛。
时至今日,尔雅已能大致看清两步以内事物,方才执瑜同承瑾谈话内容,她思虑稍时过后,也能略微听懂几字。
执瑜掰着手指,忽地想起什么,便开口问道:“哥哥,我们怎的在此处,不该是在温府么?”
也不知白承瑾是否并没听清,此话随风而去,一时无人回应。
“哥哥?”执瑜探出头来。
“嗯,嗯,”承瑾如梦初醒,方开口应答道:“再没旁的什么,只是,只是不好再住在温府,是才领着你夫人离开。”
执瑜当下抛开帘子,他不乐意听这话,只觉得好没意思,仿若人家没有自己的名姓似的。
“你是温尔雅,好新奇的名字。”执瑜没习惯她聋哑人的身份,总觉着她能听懂自己同承瑾的话,忙安慰她道。
“温尔雅”?这个她能听懂,尔雅端正了自己的身形,直向着执瑜,许是觉着自己笑得不甚明显,便更弯起嘴角,笑得更灿烂些。
执瑜也回应她以一笑,很快又问承瑾道:“温老先生呢?他夫人也不在,他们哪去了。”
这次承瑾倒是答得极快,不过声调低沉许多,“这个,我们可管不着。”
他伸手拂风,复又淡淡说道:“许是随风而去了,也说不准呢。”
“唔……”执瑜不懂装懂,硬是点了点头,或许自己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承瑾独在马背之上挥动缰绳,白执瑜则同温尔雅在车厢内,相对无言。
执瑜倚在一边,想做出安眠的姿态。
可才睡过去不知多久,刚醒来,实在睡不着,于是他只得佯作已经安然睡去。
也只稍稍半刻钟的时候过去,执瑜便觉得实在无聊,复又板直身躯。
但又有些窘,只得将头偏向一边。
“你去过滨州没有?”执瑜也不知怎么,竟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温尔雅仿佛感知到什么,看着执瑜重复方才的话,是才侧过脑袋,露出白玉似的一只耳朵,摆摆手,以示她的确听不清。
白执瑜骤然真切理解了,尔雅听不见人说话的,更不会回答他。
白执瑜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一字一句咬着样子说道:“你,能,发,出,声,音,么?”
尔雅起初并不怎样理解他的意思,思索片刻,方才指指自己的喉咙,看向执瑜。
意思是问他是否好奇自己能否发出声响。
执瑜用力点点头,以示肯定。
温尔雅顿了顿,过后方张开嘴,她连唇形都生得极标致匀称。
执瑜侧耳倾听,却只闻说几声嘶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