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平(1 / 3)

万里无期 摸鱼籽 1834 字 2023-07-22

约莫是春分,王府大门前停下一架马车,侍从跟随上前,季怀平先生颤颤巍巍而下,口中喃喃:“且稍候着,且稍候着,不必上前扶,老朽自会下来。”

他身形矮小,内衬银色宝相莲花纹白裳,外披棕褐色开襟澜衫,右手总是执着一条沉香木念珠,拇指一节一节扣着,口中喃喃默语。

其人头不佩冠,后脑挂着十字髻,两肩各垂下几条三股辫,下巴上也留着白花花的胡须,一双眼睛总是微微眯着,偶而透出些明亮的光彩。

他走进府门时,豆沙正和几个丫头在一旁。

忽地,季怀平飞步走到豆沙跟前,瞪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伸出的粗短食指直颤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念珠,哆嗦着道:“这位姑娘,你……”

见豆沙茫然神色,他呼吸渐渐平息,复又将淑椒的面容细细端详一番,是才扯着佛珠放回衣间,躬身后方道:“对不住,姑娘。老朽年事已高,双目浑浊,不想是看错了。”

豆沙抿嘴一笑,“敢问一句,不知老先生是将晚辈错看成何人了?”

“斯人已逝多年,其相貌老朽也只依稀记得几分。姑娘这般面相,不过略有些相似,一时糊涂,便认错了。不过,且容我老朽冒昧问一句,姑娘原籍何处?”

“小女本从满井泽来,不过终日流浪八方,究竟生于何处,到底记不得了。”

“唔……满井泽,”季先生轻抚颀长胡须,又道:“‘天庭丰隆得乎天,得乎天者必贵。’姑娘天庭圆满,天中明亮,司空中正无瑕高隆,这般上乘面相,必是有福之人。”

豆沙闻言,发笑道:“那倒奇了,我这一生奔波各处,连安宁之福尚不得享,何来福气。”

季先生摇头,面上重又浮现出淡淡微笑,说道:“所谓福缘,本不在此,姑娘若悟性足矣,来年终会明晓。”语罢,他便转身,缓缓向厅中走去。

眼望着矮小的身影渐渐离去,豆沙回头向着桂枝,问道:“这位老先生乃是何人?”

碧穗忙从桂枝身边窜出,不觉还将她推了一把,抢答道:“这你还不知道,此便是小王爷的教书先生,季怀平先生。”

“原是他,果然如此。”豆沙答道,目光仍直勾勾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弄春上前拽了拽碧穗的衣领,又立刻回首瞧了桂枝的脸色。

桂枝神色如常,补充道:“正是了,这位先生名冠全城呢。”

“哦,缘何如此?”豆沙回身看向桂枝,嘴角略斜,笑中颇生出几分怪异。

“你原非锦城之人,难怪不知晓。这位季先生曾是先皇跟前的红人儿,闻说是在立朝时功劳赫赫。还有咱们王府里头的陈设,也由他亲自操持修筑呢。”桂枝解释道。

“可不是,不过如今他已辞官,只偶尔为小王爷讲学。”弄春补道。

“嗯……”豆沙沉吟,低头思忖着。

是时,李顺儿急急赶来,经过门前时险些绊了一跤。

“李哥,您且小心些。”姑娘们忙道。

“不碍事,不碍事。”他一站稳,眉眼弯弯地向姑娘们说道,一扯衣袍,又几步向前跑去。

季怀平方到正厅中,执瑜忙起身。季先生走近,伸手握住他的双手,说道:“多日未见,不知小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大抵是好全了,多谢先生挂怀。”

“那就好,”季怀平轻轻颔首,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拍了拍执瑜的手,稍时又道:“方才在院中见到一位女子,不知王爷从何处寻来的?”

“先生问的或许是豆沙,她是府上的丫头。”

“王爷不知晓她的姓氏?”

执瑜低头思忖一番,轻轻摇头,答道:“却是不知,且容晚辈请教,先生询问她,是乃何意?”

季怀平一收佛串,拍拍执瑜的肩膀,发出几声干笑,说道:“不过随口一言,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执瑜也笑着称是,忙扶着老先生坐下。

季怀平端坐着,轻咳几声,微眯的双眼不知在观察何处,说道:“有些时候不见,老朽瞧着,王爷还与从前一般。”

“执瑜一贯最没出息的,些许长进也没有,浑教先生看出来了。”

“哈哈,我看倒也不是,这嘴贫的功夫,更胜从前了。”季先生轻抚胡须,直笑道。

“也是了,还是先生看得最透。”执瑜也笑,他生得一副最适宜满怀笑容的脸,恰恰也是是爱笑的脾性。

“先帝在世之时,慎将王爷托与老朽,切切叮嘱,小王爷如今未及弱冠,翩然俊雅,见解脱俗,如此,想来陛下心可安矣。只不知,前些日子王爷进宫,太后娘娘另有何嘱托。”

听见这话,执瑜微微垂下头,一双眼悄着向前瞧复又偏向一角,片刻方答道:“母后怕是清闲日子过得惯了,早不乐得理会我了。”

季先生眼中似乎微微闪动,并未多言,只是伸手拍拍白执瑜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