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恤照给,是陛下的恩荣,出塞征伐作战,除哗营外,阵亡军卒一律按战亡抚恤,以意外论,是给军兵体面。
大明京营的锐卒也是活生生的人,看见金银财宝也眼热,也想多拿多占,也想吃独食,也会为了争抢缴获而弄出乱子来。
即便如此,大明京营军纪的下限,已经是当下其他军队遥不可及的上限了。
李如松部下骑营抢了点牛羊罢了,算事儿吗?
打完板升,戚继光没下令三日不封刀,都已经是仁义之师了。
“昨天杂流送来了账本,我发现耀武团营,多报备了三千石的炒面,我详细调查了下,发现这三千石粮食卖给了随军商贾,商贾高价卖给了边民,现在已经全线收缴所得,算是补回了窟窿。”戚继光说完了别人,也说了自己。
耀武团营是戚继光直接统帅的,这是他的问题,耀武团营多领了三千石的炒面,这三千石炒面,作价四万银卖给了随军商贾,商贾卖给了边民,不过价值就不好衡量了,主要是换了牛羊马这些牲畜。
全部收缴,就是把人抓起来,把银子和牛羊马全部没收。
捣鼓军粮的军将,大概不会被处斩,斩将要报闻朝廷,陛下朱批,以陛下振武大局的考虑,这批军将,大概率会被流放到应昌等地戍边,但是倒卖军粮的商贾就没有那个好运了,一定会被斩首示众。
这么处罚,自然是为了震慑商贾,不要明知是军粮还要倒买倒卖。
戚继光说了很久,大大小小的问题很多,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但都要解决,防微杜渐,要从小事开始处理,才不至于伤口逐渐扩大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每次开这种前线指挥会议,比上战场压力还大!那随军提督内臣李佑恭,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小手飞快的记录着一切!
这些问题,到最后都会汇报到陛下手里。
梁梦龙见戚继光说完了,才略显无奈的说道:“也别怪戚帅查的紧,咱们出门在外,科道言官,根本拿就是拿显微镜看咱们,动辄弹劾,就为了那点怀远人之事,诸位,谨慎些好。”
京营锐卒天下无敌,唯一的危险,便是兴文匽武的大势了,都是过来人,梁梦龙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万历新政以前,这些问题,全都是致命伤,哪有内部消化的可能?
对错不论,为了弹劾而弹劾的科道言官,一次次的掀起类似的风力舆论。
李佑恭用详实的文字记录了这次的前线指挥会议的内容,并且将记录送进了京师。
朱翊钧很快就收到了奏闻,从五原府到京师的塘报,会在十天内送到朱翊钧的手中。
“戚帅找的问题,比这帮科道言官多得多!”朱翊钧看着塘报,对着冯保乐呵呵的说道。
相比较科道言官的空穴来风,反倒是戚继光找的问题更多,而且更加具体,这反倒让鸡蛋里挑骨头的科道言官,像小丑一样的滑稽。
哪有厨子不偷吃?
京营锐卒出战八万人,那要是一点问题没有才是见了鬼,京营有问题,但都是小问题。
行政工作看不见摸不着,但作用异常的大,一松懈就会出大问题,所以戚继光才始终绷着那根弦儿,京营始终和皇帝的秉性高度趋同,都敢于直面矛盾和错误,而不是逃避。
“吏部那边征召士人前往绥远之事,还没有进展吗?”朱翊钧询问起了绥远官吏征召的问题。
冯保摇头说道:“没有,没人愿意主动前往。”
尬住了。
吕宋流官、监当官,都是如此,没人愿意做这个苦力活儿,这就是当下大明王化草原的重要阻力之一,内生性的问题。
朱翊钧眉头紧锁,没好气的说道:“还没干活就吵着要待遇,他们这么喜欢精算,怎么不把北衙精算掉!北方多苦寒,直接迁都南衙好了!”
“这不是没做成吗?”冯保是宦官,能说文臣坏话的时候,绝对不会说好话。
朱棣迁都北衙这件事,可是被口诛笔伐的乱政之一,士大夫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从来不会去考虑燕云十六州丢了480年之久这个事实,五百年时光荏苒,连石刻的字迹都会模糊,国初南北撕裂,是现在读书人难以感同身受的。
到了仁宗皇帝的时候,迁回南衙的声浪一浪高于一浪,即便是到了万历年间,还是两京并称。
“王次辅倒是就这个问题,上了一道奏疏。”冯保在御案上找到了王崇古的奏疏,内容和征召士人前往绥远有关系。
朱翊钧打开看了许久,王崇古的解决办法,不是涨价,而是降价。
三年升转、九年特赐,改为六年升转,九年特赐,这是降低报酬的做法。
如果还不够就继续降!
不再恩赐,和腹地一样的九年升转,还不够,就继续降!改流放,干不好,别说升回腹地了,干不好直接死在那儿好了。
大明现在已经不是国初了,一个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