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此对陈大成说话,惊讶无比的说道。
戚继光笑着说道:“陛下觉得我很危险。”
“很危险?”梁梦龙呆滞了下说道:“最危险的不是戚帅吗?尤其是出塞的戚帅。”
戚继光在集宁海子,杀了十数个哄抬物价的随军商贾,这是刀刃向内,出了塞的戚继光从不柔仁,他的刀会对准一切敌人,入了关,他就会蛰伏看似好欺负的样子。
这种变化,梁梦龙深有体会。
“自俺答汗建城板升,生活日益奢靡,河套诸地,汉虏生计,均为剥削殆尽,深苦无法生存,常有逃回关内之人。”梁梦龙坐下喝了口水,说起了整个河套地区的情况。
俺答汗对河套地区的剥削是极为残酷的,整个绥远省在嘉靖年间,大约有四十万人,在俺答汗建城板升之后,逐渐增加到了五十余万,而后在嘉靖末年,开始下滑,到了万历九年,整个绥远,只有不到三十万人了。
吉能和切尽台吉直接跑路,改了汉姓,完全是因为河套的局势已经糜烂到他们无法收拾的地步。
本来在关内被兼并无法生活逃出关外的百姓,逃出去才发现塞外才是地狱,只能再次逃回去。
现在并没有进行行政划分,主要原因还是军管状态,这一年的剿匪时间,也是根据民风民俗进行划分。
现在河套地区的主要矛盾,是生存矛盾。
梁梦龙忧心忡忡的说道:“河套地区,现有耕地大约为十万顷,这里面皆为贫瘠之田,贫瘠的原因是大水漫灌,但水去盐留,地为盐碱,民多困苦,亩产不足百斤,年降水不足八寸,而且要在惊蛰之后才能播种,一年一熟,也就是说,每过一年都要种豆畜养地力,可豆苗不耐盐碱,故多弃置荒芜。”
“都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话不假,但富也只是相对草原贫瘠的产出罢了。”
梁梦龙的神情可谓是五味杂陈,这几日他亲自到各地看了看,甚至觉得当初朝中精算风力舆论,也有可取之处,这河套,的确很难治理。
“这还不是最难的。”梁梦龙继续说道:“最大的问题是水土流失,黄河为何泥沙极多?那一道道黄土高坡上的沟壑,就是原因,黄河水咸,也是如此缘故,柴米油盐,柴字当头,生活在河套的人,世代伐木取薪,树木被采伐,草不能活,一下雨就是浊龙滚滚,这土地便越来越贫瘠。”
“但即便如此贫瘠的土地,百姓依旧在努力耕种,天顺二年巡抚延绥都御史余子俊,上奏建榆林镇,成化九年,河套诸卫军撤回榆林,口外皆归北虏矣,百姓自榆林,春冰种秋火回,谓之雁行。”
春天冰雪还没有消融的时候,住在关内的百姓也会出塞种地,等到秋天收获后,烧毁秸秆,再返回关内,年年如此,皆为雁行人,如此迁徙生活已经一百年。
黄土高坡在土地退化,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等等多种因素,造成了土地的干旱和半干旱的土地退化。
“的确困难。”戚继光听闻梁梦龙的抱怨颇为肯定的说道,的确是困难重重。
梁梦龙的神情从颓然变得振奋了起来,他目光炯炯的说道:“千头万绪,这一年,我们要把牧草种起来,要把煤矿开出来,要把官道驿路修好,只有培育牧草,才能锁住土地,不让土地继续流失,把煤矿开出来,百姓才不会一直伐木取薪,只有把官道驿路修好,才能四通八达。”
“河套的路其实很好修,从归化城往西,皆是平原,东胜卫以东的黄土高坡虽然有些困难,但也比居庸关要简单许多。”
梁梦龙也制定了自己的河套开发计划,难不怕,如果没有困难,就没有机遇,他现在是吏部尚书,但吏部的堂上官一直是张居正,要成为真正的明公,治理河套,就是机遇。
比如牧草,梁梦龙就从皇帝的宝岐司找到了一种很合适的草种,名叫冰草,生活在非洲最南部的罗经正峰附近,罗经正峰,也是当初郑和下西洋走的最远的地方,因为经过那里,罗盘正南正北,所以就此得名,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到暴躁的大西洋了。
而这种冰草,耐旱、耐寒、耐干旱的特点,再加上玉米草、青兰草、黄竹草等多种牧草,解决部分百姓生活问题,梁梦龙还是很有信心的。
比如就河引灌,就是黄河的支流开渠引灌,扩大垦种规模,永济、刚目、中和、永和、通济、长胜、塔布、义和等八大干渠,都是格物博士在三角绘测之后,得到最合适的一个灌溉渠,防止土地继续盐碱,也是防治土地退化的关键。
梁梦龙和戚继光沟通了许久,有些事需要军兵配合,尤其是该死的马匪,这些趁机劫掠的家伙,都应该被抓去修路,直到戚继光答应了剿匪之事后,梁梦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合天时、地脉、物性之宜,力足以胜天,是宝岐司影壁墙上,陛下亲自题写的圣训。
当天下午,大明京营开始以营为单位,从五原府四散而出,与其说是个府城,不如说是个废墟,戚继光就静静的坐在大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