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五十七万两。
十二万的税金,自然不能和松江市舶司的一百二十三万银、福建市舶司的七十二万银相提并论,但作为建立在敌人地盘上的总督府,存在的意义,远大于税金。
徐渭和孙克毅带着极为忐忑的心情,回京述职来了,长崎总督府的一切,都交给了首里伯陈璘打理,陈璘带着五艘五桅过洋船,到长崎进行武装巡逻,威慑倭寇,才让二人有了离开的契机。
水师总兵、番都指挥、首里伯陈璘的首里,是原来琉球国的都城,首里府。
徐渭在京师的时间很久,长达七年有余,只不过记忆非常不美好,他这七年一直在天牢里住着,他在天津卫上岸的时候,看着极其繁华的天津港,心中感慨万千,大明在开海的发展中,有些矫枉过正了。
天津卫塘沽港,因为渤海冰封的关系,所以并不是一个国际港,更像是个沟通国内的港口,但即便是塘沽港,也有一座万国城,这座万国城虽然不大,但里面有些波斯、红毛番、倭人的商贾。
从完全封闭,到完全开放,转变的速度之快,让徐渭心中阴云密布。
矫枉者必过其正,这是政治的基本逻辑,徐渭非常明白。
“以前这里就是个渔村,我从京师出来之后,行至这里,饿殍遍地,现在繁花似锦。”徐渭对着孙克毅说起了过往,这是他第二次到天津卫,上一次他刚被放出来,从这里去了辽东,他用四个字形容了当初的破败。
饿殍遍地,就是饿死的人,走一段就能看到,这四个字是大乱之世的征兆,彼时的徐渭极为担忧,天下恐有大乱。
京畿、北直隶因为两次入寇,人口锐减,耕地荒芜,入眼皆是暮气沉沉,现在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我第一次来天津卫是开着画舫来的,陛下来天津卫接俞帅回京,那次画舫被陛下给抓了个正着,我还惊虑了许久,生怕招惹到了天怒。”孙克毅也来过天津卫,天津卫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孙克毅完全认不出这里来了。
徐渭笑着说道:“那我考考你,你觉得这里的繁华,是因为什么?”
“开海?学生愚钝。”孙克毅立刻回答道。
“是亦不全是。”徐渭向着会同馆驿走去,对着孙克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繁华,自然是因为开海,天津卫作为大明京师海上的门户,随着开海政令推进,天津卫越来越重要,而另一方面,也是徐渭认为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清丈还田的影响,大明的百姓是极为勤劳的,只要有块儿地,就可以活下来。
或者说,张居正新政,是一切的基础。
考成法、设时设限、草榜糊名、底册填名,让大明的行政力量从灰烬中涅槃重生,而清丈还田,是补充国之根本之法,振武强兵给武将事权,是给大明这艘大船增添压舱石,而整饬学政,是清朗风气,是教化之功。
生产是人改变自然,主语是人,如果没有人,再多的生产资料,再多的生产工具,也没法生产。
行政力量的恢复,人口的恢复,才是皇帝意志能够得到贯彻的原因。
“谨受教。”孙克毅听明白了徐渭的道理,陛下和先生的新政殊途同归,又互相补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这便是文人常说的君圣臣贤。
徐渭和孙克毅从天津卫入通州,自朝阳门入京师,在会同馆驿下榻,会同馆驿,人员流动极大,消息也最为便利。
徐渭和孙克毅洗漱了一番,还没休息,就收到了请柬,显然有很多人想跟长崎总督府的总督沟通一二,徐渭一一拒绝,这不是徐渭这个外乡人,不给本地人面子,而是他要面圣,摸清楚风向后,再进行活动。
大方向都不清楚,胡乱交际,很容易出问题。
徐渭带着孙克毅来到了前门楼子,前门楼子听评书,可不仅仅是沙阿买买提一个人的爱好。
徐渭和孙克毅要听的还是《三打徐阶》,徐渭是胡宗宪的幕僚和徐阶有仇,孙克毅的哥哥因为徐阶被打断了腿,也跟徐阶有仇。
这万士和编纂的评书、戏文,在大明流传甚广,已经有了二创的话本出现。
长崎是个文化荒漠,回京了,自然要享受一二。
“听说了没?王公子在四川搞了个大动静!华阳学府杀的那叫一个惨烈,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在京师,有他爹管教,他那骨子里的纨绔劲儿只能收敛,这次到了四川直接动手,可谓是心狠手辣,果决无比。”一个食客,在评书开始前,和同桌交流着。
“嘿,要不说是当代严嵩严世藩呢,不,这王谦比严世藩狠多了,陛下让他到四川办戥头案,他可倒好,就因为和那杨宁仁争风吃醋,抢夺那美人罗香仙,就直接动手了,啧啧,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争风吃醋,抢美人罗香仙,王谦在这里,怕是直接掀桌子了,骂谁呢!他王谦好歹是京师第二纨绔,那罗香仙,他还看不上呢,他王谦最喜欢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