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看着那些被拉出来的泰西女子,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些泰西女子会被送到画舫里去,或者送到各大青楼里,度过她们悲惨的一生。
一艘船舱之内,就藏着两百余泰西女子,而整个船队运抵大明的女子超过了一千。
如果把她们的故事写成话本,必然扣人心弦,但没人会关注她们的命运。
能够顺利抵达大明,其实已经抵达了彼岸,对于这些泰西的女子而言,她们如果没有在自由之城被大帆船购买,命运只会更加悲惨。
画舫是高端生意,消费不菲,卫生条件远远好过了那些新世界城堡里逼仄、潮湿,看不到一缕阳光的石头城,如果是偶感风寒之类的小病,也不会被直接抛弃,能得到一些药石,而且在画舫上工作,等闲之下,客人们不会残忍对待,这些番夷女子都是孙氏的私产,破坏要照价赔偿。
一些学习勤奋的女子,如果可以在三个月内学好汉话,能够简单沟通,学会织布,也可以到织造局做一个织娘,从贱籍摆脱。
忧心如鱼跃龙门,破茧化蝶如再生。
孙克弘看着那些女子,笑着说道:“总得给朝廷一些动手的契机不是?”
“说的也是。”申时行点头,孙克弘说的是实话,画舫、倭国游女、朝鲜的高丽姬、吕宋的佣人、安南的采蚌女、波斯美人等等,这些番夷女子贸易所得利润,孙克弘其实都捐给了松江海事学堂。
松江远洋商行的利润远高于画舫生意,重要性也远高于画舫生意。
海量的白银涌入了松江府,这些白银伴随着货物的交易,沿着长江,送往了九省。
保利诺、辛迪等四名使者,登上了一条画舫,向着天津卫而去,水翼帆船,那是只有勇士才能挑战的船只,保利诺尝试过,经验丰富的水手,都承受不起那般颠簸。
这条画舫会直接驶入大明京师,没错,这是孙克弘给陛下的礼物,陛下不学外语,这艘载满了万国美人的画舫,是给潞王殿下的礼物之一。
孙克弘在讨好潞王,日后潞王外封后,很有可能是他孙克弘的顶头上司,元绪群岛的开发,如火如荼,那是孙克弘的鱼跃龙门,他要领开拓爵赏,成为海外世袭官,摆脱孙氏必亡的命运。
孙氏现在掌握的社会资源已经非常危险了,他听话归听话,但朝廷不能坐视他的膨胀扩大,一旦他的影响力,有可能威胁到统治层的稳定,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画舫入京,最终被运到了太液池内,当天,朱翊镠就跑了过去围观,大明皇帝朱翊钧许诺,好好表现,日后这条画舫会在大婚的时候,赐给了他。
朱翊镠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李太后宠溺,朱翊钧也不遑多让。
这些被精心培养,其伺候人的功夫不输于扬州瘦马的万国美人,也实现了自己的鱼跃龙门,从娼妓变成了潞王府的乐伎,同样摆脱了贱籍,而且生活极为优渥。
离宫的御书房内,御案上摆着一堆的奏疏,大明皇帝手里捧着张居正写的阶级论。
张居正举了很多的例子,血淋淋的人间百态,告诉了大明皇帝,阶级的本质。
阶级的本质是朘剥,阶级是皮,朘剥是骨。
表面上等级森严的阶级,实际上是血淋淋的刮骨的刀。
“上下交征,公私朘剥,赃吏贪婪而不问,良民涂炭而罔知,时日久则外约难信,内心弗齐,邑民恨入骨髓,民怨积深成害。”朱翊钧读完了其中的一段,残忍朘剥的危害。
张居正从来不危言耸听,他喜欢举例,在那些简短的语言里,告诉陛下民生多艰,朘剥,是用刀把骨头上的肉剥离、再敲骨吸髓的剥削。
除了四川戥头案之外,张居正举了一个隆庆年间,陕西发生的大案,那时候,陕西巡抚石茂华还没有前往陕西,当地军屯卫所发生了兵变,边防军屯卫所,按景泰朝祖制,边方军屯户每一户出一人为军,每一军士授田二十亩,每年纳粮十二石,其余自足。
时光荏苒,逃所、失田、兼并种种原因,早已经不足二十亩,但是纳粮仍然十二石,更加重了逃所之事的发生。
而在隆庆三年,陕西都司指挥使加征了十二石余粮,让矛盾彻底激化,大明的衙门贪官污吏们坐视这种事不闻不问,边方军士本就困苦不堪,时日一久,边方的军兵对将帅的许诺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这种怨恨日积月累之下,最终爆发了哗营兵变,最后弄的一地鸡毛。
张居正论述了阶级的本质和残忍朘剥的危害。
朱翊钧将手中批注完的阶级论交给了冯保,让冯保送往礼部,国子监、贡院要把这份批注刊印在邸报上。
“王次辅怕是夜不能寐了。”冯保是司礼监大太监,司礼监参政议政,这批注刊印之后,王崇古一定会汗流浃背,怎么看,这阶级论瞄准的都是王崇古。
“无碍,王次辅不是刚赢了先生吗?前四川巡抚罗瑶,张党的嫡系,刚刚被押入了大牢之中。”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