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的警告可不是无的放矢,空穴来风,刺王杀驾案差点扣到了高拱的头上,大火焚宫案也差点扣到高拱的头上,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徐阶一定是满脑门的屎盆子。
冯保看陛下不愿多数,一甩拂尘大声的喊道:“起驾回宫!”
朱翊钧打开了另一边的车船,对着张居正满是笑容的说道:“先生,朕带着丫头先回宫了,下个月再来看你。”
“臣恭送陛下。”张居正赶忙俯首见礼。
“走了。”朱翊钧摆了摆手,冯保才示意大驾玉辂向京师而去,离开西山宜城伯府,陛下又变成了那个君临天下,不怒自威的君王,而不是懒懒散散的混不吝,陛下在西山宜城伯府是最放松的时候。
徐阶看着皇帝的模样,就知道皇帝是个政治人物,政治人物的第一要素,那就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这边刚警告徐阶,那头就跟张居正笑意盎然,这不是狗脸是什么?
等到车驾彻底离开,徐阶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这一趟车马劳顿,不怎么辛苦,路面都是平整过的,而且新车加了‘宀’结构的减震结构,里面的簧钢,让徐阶这趟迁徙,远没有想的那般辛苦。
“华亭公。”张居正上前见礼,徐阶在翰林院的时候,真的教过张居正。
“见过宜城伯,这是犬子徐瑛,行三。”徐阶的官阶是正一品,可张居正是超品的伯爵,而且还是文官封伯,徐阶也要见礼。
家里老大徐璠在泰西大旅行,老二徐琨在松江处置财物,老三徐瑛随他一起入京来了。
两人见礼之后,相顾无言,看着对方都没说话,物是人非事事休,徐阶当国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而大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隆庆元年,土蛮汗入寇京畿,你我皆辜负世宗皇帝托付。”张居正说的第一句话,是怪罪,是说当年徐阶倒台的真正原因,当初裕王府一共三人,徐阶、高拱、张居正,高拱的确包庇了晋党,但当时要跟俺答汗和解,不得不那么做,当时的大明根本无力两线作战,一头俺答汗,一头土蛮汗。
徐阶真正的罪责辜负了道爷的托付,徐阶贪腐这件事,不是问题,严嵩也贪,徐阶也贪,清流浊流殊途同归。
可徐阶无能。
隆庆皇帝是个不管事儿的皇帝,徐阶作为当国首辅,让土蛮汗打进来,就是他的无能。
“现如今,戚继光带着京营已经相继攻占了大宁卫、会宁卫、应昌,大鲜卑山山道被大明完全占据,晋商不能通过此路贩货东夷建奴了。”张居正又说了第二句话,戚继光占领大鲜卑山口的具体意义。
大鲜卑山山道在胡虏手中,西北晋党、东西蒙古、东北建奴,有联袂成害的危险,这是当初在裕王府的时候,徐阶、高拱、张居正三人都看到的危机,真正的倾覆大明的危机。
可是徐阶当国,不仅没有阻拦这种危机,土蛮汗入寇京畿,国朝震动。
江山托付而不能守,是徐阶作为首辅最大的罪责,严嵩在嘉靖二十七年斗倒了夏言,俺答汗在嘉靖二十九年入寇,所以严嵩是奸臣是佞臣,是无能之臣,无人给他翻案。
严嵩奸佞无能,徐阶就忠良贤能了吗?
“知道,我知道你厉害!行了吧!”徐阶一甩袖子,怒不可遏的说道。
徐璠最了解他老爹了,知道徐阶的心病是什么,那就是张居正比他强,而且比他强出了数倍去,这就是徐阶最不能接受,一直不服气的根本原因之一。
“你教徒弟厉害,教出了中兴之主来;你当国厉害,大明有中兴之望;你富国厉害,短短五年大明国帑足有六年度支;你强兵厉害,戚继光带着京营跑去塞外打的胡虏人仰马翻。你厉害,你厉害,你怎么下来了,自己坐上去啊!”徐阶面色赤红,指着张居正,厉声怒吼,五官都拧在一起了,狰狞无比。
这是徐阶致仕以来,发的最大的火儿,被自己的弟子当着面训诫,恼羞成怒的火儿。
小皇帝恨不得弄死他,徐阶来之前就清楚了,可是张居正这当面数落,还是让徐阶完全无法接受,尤其是说他无能,而不是说他害死了胡宗宪,说他贪腐,因为贪腐、党同伐异而倒台,还能归咎于敌人太强,因为无能,这是对一个人一生的否定。
杀人诛心这方面,朱翊钧和张居正可谓是一脉相承,也说不上来是谁教的谁,大抵是一类的人。
君臣?共轭师徒罢了。
“陛下英明,我何必坐上去呢?”张居正图穷匕见,讲清楚了自己为何要这么说话的原因。
张居正在告诉徐阶,他放心大胆的归政,其实就是因为皇帝很争气,皇帝很厉害,真的要作死,掂量下皇帝的雷霆之怒。
徐阶立刻就听明白了,张居正其实是一片好意,在提醒他,皇帝不好惹。
至于坐上去和走下来,自然说的是大明皇帝的宝座,张居正是真的摄政了五年,走下来,是张居正自己的选择,小皇帝是真心实意的挽留,并不是欲擒故纵的试探,为了留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