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马贵,是战马除了体格以外,其性格要凶悍大胆,否则上了战场也是畏惧不前,马贵在第二点,就是一个骑兵作战,至少要三匹马一起前行,否则骑兵就没有机动性了,那组建出来的骑兵和驴兵并无太大差异。”
“这一人三马,人吃马嚼,马比人吃的要多的多,而且夜里也要吃,春天夏天要吃粮食,否则就没力气。”
“人就更贵了,陛下,咱们大明人种地不放牧,牧民才在马背上长大,陛下习武骑马,也知道专门学习骑马,那不是家资厚重,是万万学不了的,驿站的驿卒都是走的固定的官道驿路,路面平整而且熟悉,这上战场到草原厮杀,驿卒是决计无法充任的。”
朱翊钧自己骑马,他确实是知道学骑马这种事,的确是的家底足够的厚,否则想上战场就是在痴人说梦,马夫和驿卒的工作场景和战场,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张居正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大约来讲,一个骑兵不算组建到成军的其他支出,仅仅是他和他的三匹马、甲胄、训练,一骑等于十八头牛,而一头牛就要十八两白银,这不算抚恤和之后的费用,止成军之日。”
一万骑兵,就是十八万头牛,就是近四百万两白银。
而京营十万军兵一人一年按十八两计算,粮饷合计一年不过二百多万两。
一万骑兵就能吃掉京营十万军兵两年的粮饷,贵是真的贵。
“那草原怎么动不动就几万骑,几万骑?”朱翊钧有些疑惑,北虏怎么就可以一次弄几万骑兵出来,就草原那点资材,居然能撑得起几万骑兵?
“他们的马贱、人贱,粮饷全靠抢,抚恤安置,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的马是不是战马又无所谓,打得过就打,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草原上的人命,不值钱,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命值几个钱?”张居正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为了能活下去,三娘子一年要往京师跑两三趟,生怕朝廷断了封贡,断了羊毛生意,没有盐、没有铁锅、没有茶生活。”
“活着,对于草原人而言是一种奢侈,生存是他们必须要面临的第一等大事,所以,草原上对黄金家族广泛认同。”
因为黄金家族带着草原人结结实实的过了近百年的安稳日子,入主中原,可以活着,而且骑在中原百姓的头上活着,似乎只要相信黄金家族就可以继续过上当初稳定而优渥的日子,逐渐就变成了一种信仰。
“戚帅跟朕讲过,中原的骑兵战术和草原骑兵的战术完全不同,中原的骑兵讲究的就是穿插,都是全甲重骑,而草原的骑兵主要是游骑,以骚扰、机动为主,先生所言,朕茅塞顿开,成本不同,效果自然不同,所以自古中原骑兵和草原骑兵对阵,中原骑兵胜多败少。”朱翊钧恍然大悟,怪不得汉唐铁骑,都能压着草原的骑兵,跟打孙子一样的打。
中原一万骑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能凿穿敌阵。
“陛下可知中原最强横的骑卒是何时吗?”张居正既然要说清楚骑兵这件事,就不打算浅尝辄止,他跟皇帝的论政,除了君父一体、君师一体这些不会更加深入,从来不会浅尝辄止,而是深入的剖析问题,再让皇帝决策。
张居正和贱儒是完全不同的,他不会让皇帝自己去猜,而是用自己的才能去辅弼皇帝做出决策。
“唐朝?”朱翊钧思索了一下,又想了想说道:“胡元?”
胡元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认可过的正朔,那算中原王朝的时候,自然可以把胡元也算上,胡元本身就是蒙古人南下,胡元的骑兵最强,也理所应当。
“不是胡元,就是把四大汗国算上,也不是胡元的骑兵,也不是大唐,大唐其实更多的政策是以胡治胡,以夷制夷,挑拨他们的矛盾,让其为大唐走狗前驱征战。”张居正十分肯定的说道:“中原最强悍骑兵,是在大汉,确切的说是汉武帝和匈奴决战之时。”
“汉武帝与匈奴在漠北决战,共计出动了十万精骑,这是汉武帝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即便是卫青所率五万铁骑未能尽全功,但是霍去病却尽了全功,至此北国安定四百年。”
汉匈决战的地点在漠北,从汉地跨过草原、大漠,到杭爱山的漠北决战,这补给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且一次就出动了十万精锐骑兵,简单换算下,一万精锐骑兵要十八万头牛,那么十万精锐骑兵,就要一百八十万头牛。
精锐骑兵厉害自然是厉害,那都是用银子砸出来的!
“臣从不认为汉武帝就是人们口中的暴君,西汉之时,草原温润,匈奴的实力强横至极,连汉高祖都有白登山之围,匈奴遣使者入汉,羞辱汉高祖皇后吕后,吕后也只能笑脸相迎,大汉和匈奴是生存的矛盾,谁输了,谁的名字将会被抹去,成为历史微不足道的注脚,如此尖锐矛盾,只能压上一切了。”张居正做出了对汉武帝的评价,汉武帝横征暴敛穷兵黩武,决计不是个仁君。
可是汉武帝时,匈奴和中原之间的矛盾已经尖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