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方的军屯卫所是很少逃的,因为有外寇,所以要报报团取暖,九边军屯卫所逃军就少,因为边方的肉食者不敢过分的苛责,否则贼寇来了,谁帮他们守住那些地产田亩?”侯于赵提出了一个很是新颖的观点。
他不认为逃所是件坏事,辽东的军屯卫所的军民真的逃了,要么说明这个地方大明已经守不住了,要么说明这个地方变得安稳了起来。
守不住是全面收缩,那是大势所趋,不是边方军民和肉食者之间的矛盾,而是大明整体国力下滑所导致,而地方变得安稳,说明大明和北虏之间的矛盾已经趋近于解决的状态了。
九边军屯卫所的军民就不逃所,理由很简单,这地方不安稳,有外患,就要抱团。
而大明腹地的卫所逃军现象很严重,就是嘉靖年间为了防倭新建的军屯卫所,随着倭患渐止,再次败坏了起来,军屯卫所这种制度本身就是一种江山社稷不稳的应急军管状态,不是长治久安。
朱翊钧详细的听取了侯于赵的说辞,他发现侯于赵对于矛盾说的造诣是很深刻的,他看待问题,不是片面。
“嗯,很好。”朱翊钧认为侯于赵说的有道理。
边方不具备缙绅兼并的条件,势要豪右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对于不稳定的资产,他们会下意识的躲避,比如海贸就不如土地稳定,即便是海贸赚的更多,朝廷用鞭子在后面撵,用厚利做诱饵,用松江孙氏等一批新兴的富商巨贾做榜样,但势要豪右如果有的选,依然会选择土地收租。
王国光拿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冯保,冯保转交给了陛下。
“钱法吗?”朱翊钧打开了奏疏,看完了王国光的奏疏。
“陛下,臣以为大明的肉食者们将白银埋在猪圈里不肯花,不是他们一定短视,而是他们手里的白银,其实不能正常履行货币的职责。”王国光开始详细解释自己的奏疏,他从猪圈里的白银开始谈起。
“详细说说。”朱翊钧十分感兴趣的说道,王国光入阁了,还没有政治宣言,显然,他现在要开始许诺,并且履行诺言了。
“臣有两样东西给陛下看。”王国光请命后,小黄门将王国光早就准备好的道具,呈送御前。
“两枚银币。”朱翊钧看着盘子里的两枚银币,很确信,这就是大明兵仗局铸造的银币,很精美。
“陛下,这里面有一枚是假的,是铅锡铜合金而后鎏银,含银,但是不多。”王国光解开了谜底。
朱翊钧拿起了两枚银币,惊讶无比的说道:“假的?!”
他用力吹了吹两枚银币,全都发出了响声,还敲了敲,分辨了半天,都没认出哪一枚是假的,他满是迷茫的说道:“冯大伴,这哪一枚是假的?”
“这一枚。”冯保稍微分辨了下,就拿出了一枚放在了陛下的面前。
“冯大珰如何得知?”这次轮到王国光震惊了,因为冯保没有任何疑虑挑出来的那枚就是假的。
冯保笑着说道:“两枚银币是一样重的,也都能吹响,但是银子的声音,咱家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真的吹响后有一种愉悦的声音,不能言表,但很愉悦。”
“冯大珰厉害,王某佩服!”王国光叹为观止的说道。
朱翊钧又吹了一下,分辨了一下,立刻就察觉出了其中的差别,的确,真的那块,有一种愉悦的声音。
他又将两枚银币随意打乱,连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之后,再次吹响,确定出了真假,真金白银的声音,的确愉悦。
王国光已经无语凝噎,欲哭无泪。
张居正到底作了什么孽,天生贵人、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居然对白银如此的敏锐。
真假银币在铸造出来的一瞬间,连宝源局那些个经年老吏,都分辨了很久,最后从敲击的声音和成色确定,皇帝陛下稍微把玩,在冯保的提醒下,就能敏锐的察觉出真的来,这种对白银的敏锐,让王国光叹为观止!
进而让王国光产生了一种疑虑,或许陛下吝啬的禀赋,不是张居正要求过甚,而是天生的?
“陛下,大明肉食者手中的白银,是无法正确履行货币的职责,臣还有两枚银锭,他们的比重相同,都是五十两,完全看不出什么差异来。”王国光继续说明自己的理由。
比重,张居正的发明,表示密度,相同体积下,比水重或者比水轻的倍数,比如白银的比重是105,而铅的比重是113,铜的比重是89,将铅和铜按比例进行混合铸造后,再镀银层,就会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这就是王国光所言的白银无法履行货币职责的原因,因为在大宗交易中,银锭很容易作假。
“这块是假的。”朱翊钧掂量了下两块银锭,认真的分辨了一下,十分确定的说道。
“啊?”王国光再次瞪大了眼睛。
那块的确是假的,因为假的那块上面有个微小的缺陷,这银锭造假甚至连底部的蜂窝都一模一样,但陛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