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见骨这种事,也可以反过来用。
冲锋陷阵的人,没必要非得是明公,也可以是小卒。
其实万士和这本奏疏上的就很没道理,他那么多门生,找一个冲锋,他在背后出谋划策便是了。
“陛下,臣早就成了谄媚之臣,便不必顾忌名声了。”万士和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下说道:“君子治国者也,小人,国人也,这股风力舆论,想扛起来,不是小人可以承受的。”
天人感应,一个从先秦诸子百家就开始的一种学说,早已经深入人心,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压力,万士和不是不知道党争倾轧的玩法,相反,他非常清楚该怎么做,只是这不是小官能够扛得住的事儿,所以他只要背着谄媚两个字,站了出来。
陛下是裁判,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抗住风力舆论。
之前陛下可以下场怒斥言官,因为那时候裁判是当国的张居正,现在陛下不适合亲自下场了。
“太宰辛苦了。”朱翊钧明白了万士和想要表达的意思,违背祖宗成法,违背天人感应的骂名,万士和来背负这个骂名,作为正二品大员,他能担的起这个骂名。
“这是臣的职责。”万士和倒不是很在意,骂两句而已,前刑部尚书王之诰离朝那天,万士和没选择走,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多少人想被骂还没那个机会不是?
大明的制度设计是帝制,是完全对上负责的,走到六部尚书、都察院总宪这种位置,舆论动摇不了他们的位置,甚至连皇帝都是不能擅动的,因为六部管理庶务,皇帝动一个尚书,就是动一部部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甚至可能动摇国本。
能够撼动廷臣的,只有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万士和不认为抗下这次彗星的天变风力舆论,是什么自作孽之事。
“陛下,其实臣以为,这次天变风力舆论,并非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应该着眼于贱儒的生存根本。”万士和对舆论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对于礼法非常精通的万士和希望陛下明白,如何操控舆论。
“太宰好好讲讲。”朱翊钧看着万士和十分确信的点头说道。
“说复杂略显复杂,但是提纲挈领的说,其实就是四个字,混淆视听。”万士和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带着郑重,端着手说道:“如何扰乱公序良俗?”
“只需要用大量的、无序的、不分对错的话,去扰乱就足够了,只要抛出足够多的问题,散播足够多的谣言,植入足够多的阴谋论,对任何事都抱有怀疑的态度,让所有人不知道什么可以相信,什么不可以相信。”
“一旦大明天下所有人都对陛下、对朝廷失去了敬畏和信任,不再信任朝廷、不再信任彼此,不再信任真相,这个游戏,贱儒就获胜了。”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第一次觉得万士和作为明公,多少有点可怕了,当初就该少教训一些,看看现在的万太宰,这话说的实在是让朱翊钧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万士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联合贱儒和复古派们,要搞自己,自己真的斗得过更新到50版本的万士和吗?
万士和完全没有察觉到皇帝对他有了些许的猜忌,而是继续说道:“臣以方孝孺诛十族的案子为例,这案子,就是典型的这种混淆,方孝孺在近百年的塑造中,成为了成祖文皇帝暴虐的符号,但按照国朝实录和当时记录文牍而言,十族不过是虚伪。”
“若是真的诛十族,按能有方孝孺后人在世?”
“第一次说方孝孺被诛十族的在正德年间,由江南四大才子的祝枝山所写。那时距离靖难已经一百多年,之后这案子就开始被大量的谣言所充斥,各种细节被不断地补充,数代人,不断地加工最终形成的错谬,甚至可能鸠占鹊巢载入信史,可谓荒诞。”
“仅仅是方孝孺这一个孤例吗?不尽然。”
“至今仍有人说,成祖文皇帝非马皇后所出,乃是朝鲜母妃;还说成祖文皇帝借鞑靼强兵南下,占了江山,翻脸不认人,开始北伐;还说文皇帝割大宁卫、河套给北虏以酬鞑靼助军之功;丝毫不顾这大宁卫和河套是在英宗天顺年间丢掉的,诸如此类妄言荒谬至极,但是信者如云。”
万士和说的这些事,可都是有事实依据的,不是胡乱猜测的妄言,方孝孺十族案,铁铉被摘了五官下酒吃等等,这类谎言,能够广为散播,可想而知,岁月史书的可怕威力,而这就是贱儒的生存之本。
“妖书案?”朱翊钧眉头一皱,说到了他最近看到的一个事件,此刻在南衙查办的托名海瑞的《劾张居正疏》,这个妖书,就是万士和说的这些事儿。
大明万历年间的妖书案不仅仅是两次涉及国本的妖书,《忧危竑议》和《续忧危竑议》,还有万历五年的《劾张居正疏》以及在万历十年托名高拱所写的《病榻遗言》。
这些妖书案,在不同的关键时间,都对大明的朝局走向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妖书案只是其中的一种,各种话本评书也是一种,陛下知道北宋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