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十岁的孩子,凭什么当皇帝,当帝国的主人?
大家出生的时候,性本同,都是一样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的充盈度,直接影响到了孩子的成长,最后走向完全两个不同的样子,成为了两个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
朱翊钧抖了抖袖子,翻出了一篇文章递了过去,请先生过目。
张居正看完了这篇杂文,眉头紧锁的看着陛下,疑惑的问道:“敢问陛下,这位周树人的笔正,身在何处?”
“坊间投稿而来,朕不知其何许人也。”朱翊钧拿出来的这篇文章叫故乡,里面有个少年叫闰土,还配有一幅插画,是一个少年在叉猹。
内容的梗概和鲁迅的故乡如出一辙,只不过稍微润色一二修改而成。
就像是少年时一起在皎洁的月光下用钢叉捕捉偷瓜的猹,长大后境遇完全不同。
从活泼、善良、真诚的少年闰土变成了贫困潦倒、麻木、卑微、木讷的中年闰土,就是人异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物质是其中最大的变量。
王世贞和张居正是同科,王世贞是世家大族,是簪缨之家,所以王世贞对张居正充满了嫉妒、偏见和轻视,你一个腿上泥还没洗干净的张居正,凭什么站在所有人头上,作威作福。
“看其文章意境,似乎和海总宪刚正相同,大抵只有海总宪才能写出这等文章来,但又不是海总宪写的。”张居正读完了这篇《故乡》,起初一看,他以为是海瑞托名周树人所写,但是看完又十分确信的认为不是。
“海先生吗?”朱翊钧笑了笑,海瑞和鲁迅,确实像。
海瑞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是个刚正的人,这和鲁迅真的非常像,都是骨鲠正气本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软的,但是海瑞的文章风格和鲁迅完全不同。
海瑞的文章风格,从不隐喻,直接了当,要说你皇帝有问题,从不挂马甲,直接抬着棺材,就骂嘉靖嘉靖,家家皆净的地步。
海瑞对着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如此冲锋,最后的结果也是道爷走后,获得了高升,因为海瑞骂得对,道爷后二十五年是修道的二十五年,也是耻辱的二十五年,道爷也清楚自己的耻辱。
若不是海瑞骂得对,道爷早就把海瑞给砍了。
但是,周树人一生换了无数个马甲,兜兜转转,生怕被抓到。
大明再差劲儿,也容得下海瑞实名活着,这样一个封建帝制的国朝,就是大明。
“海先生。”张居正点了点头,露出了个笑容,朱翊钧笑了起来,很快笑的前俯后仰,张居正也是笑容满面,读书人的修养,不允许他在陛下面前失仪,笑声徘徊在山道上,连绵不绝。
冯保和张宏真的是面面相觑,海先生这三个字,笑点到底在哪里?!
冯保和张宏当然能看得懂皇帝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开心,是那种极度自然和放松的笑容,这是皇帝少有的卸下伪装的笑容,连随行的王夭灼,也只看到过几次这样的笑容。
因为海瑞活着,还能回朝,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这代表着大明国朝制度的健康。
朱翊钧和张居正聊天会卸下伪装,在大明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张居正能够威震主上,那皇帝和权臣的关系一定是紧张无比的,可冯保和张宏非常清楚,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根本的分歧和利益冲突。
朱翊钧收敛了笑容,开口说道:“大军下月就要开拔前往大宁卫,征战全宁卫之事,已经箭在弦上,筹备周全了,先生有要交待的地方吗?”
“没有。”张居正摇头,撒手就是撒手,皇帝硬闯进来问,他也是这句,没有要交待的地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最基本的政治素养,培养小皇帝成为社稷之主,就是张居正当国第一个五年里根本计划。
朱翊钧继续询问道:“安东尼奥雇佣大明水师营团之事,大抵会先在南洋驻军,咱大明穷到要给泰西人当打手的地步了。先生有要交待的吗?”
“安东尼奥会不会亏,但是大明一定赚。”张居正没有什么要交待的,拥护陛下的决策。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雇佣营团的计划,不过是为了探听虏情、练兵罢了,正如费利佩二世所言,和平不过是没有绝对优势的遮羞布而已,费利佩二世知道,皇帝清楚,张居正也非常明白。
基于帝制的制度设计,诉诸于武力宣扬武威,是帝国的基本使命和规律。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南衙有妖书案。”朱翊钧说起了南衙妖书,就是那本托名海瑞所写的《劾张居正疏》,这股风力舆论南衙缇帅正在四处抄家,来践行皇帝的承诺,言先生之过者斩。
朱翊钧询问道:“先生还有交待的吗?”
“没有。”张居正再次摇头,皇帝的处置是表明继续新政的决心,要用杀人树旗,死人是必然的,枪打出头鸟,自古如此。
如果张居正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