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徐茂行没想到那么多, 但经郭先生一点拨,顿时就生出一身冷汗来。
——人际关系从来就是最难维系的,哪怕是感情亲密的同胞兄弟, 一个受父亲牵连被流放,另一个却侥幸逃过了一劫安居京城。
哪怕受牵连的那个心胸再豁达, 又怎么可能半点怨气都没有?
再有一个怀着身孕走流放路的嫂子, 还疑似因产子得了抑郁症, 心里真的对幸运的他没什么想法吗?
以往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 此时也都涌上了心头。徐茂行不禁暗暗自嘲:总觉得经了一场变故,我也算是会为人处事了。可此时想来,我还是太年轻了呀!
若是他孤身一人也就罢了, 但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是一家之主了,自然要多为他们的小家考虑几分。
来时兴高采烈, 走时忧心忡忡。
郭先生看出他心生顾虑,送他出门时一直在劝他:“凡事不能不多想,可也不能太多想。须知, 疑心生暗鬼。你只要问心无愧即可, 其余的不必想那么多。”
徐茂行稍稍解怀, “我知道了,先生。天气寒冷, 您先回去吧, 我的马车就在院门外。”
郭先生便在穿堂处住了脚步,催促他赶紧回家去了。
等他到家时, 黛玉正带着人里里外外地扫尘, 看见他回来, 告诉他卢三郎来了, 正在他书房里等着呢。
“他怎么这时候跑来了?”徐茂行有些诧异, 但还是疾步去了书房,果然就见卢三郎正坐在他的书桌前,书童狗儿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见他来了,狗儿脸上神情一松,就要上前见礼。徐茂行赶紧抬手止住,示意他先出去,自己则是悄悄走到卢三郎身后,要看看对方在看什么书。
也不怪徐茂行少年心性忽起,实在是卢季玉沉浸式看书这种场景,无异于神话故事,还得是惊悚版的。
但凡是了解卢季玉为人的,谁见了都得好奇,能让他如此入迷的,究竟是哪位高人写出的旷世奇典?
徐茂行很快就知道了,同时他的脸色也一阵红一阵白的不住变换,扑上去就把卢季玉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书册给夺了过来。
“诶,你干嘛呢?”卢三郎正入迷呢,忽然一双大手伸过来,书册就飞走了,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忙起身来抢。
徐茂行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仗着身高的优势把书高高举起,咬牙切齿道:“我干嘛?你还有脸问我干嘛。我这书房里圣贤书无数,解闷用的闲书也不知凡几。你看哪一本不好,偏偏把这个给扒拉出来了。”
卢季玉这才看清楚是他,顿时也不去抢书了,背着手歪着头看着他,嘴里嘿嘿直笑。
徐茂行顿时嫌弃不已撇嘴皱眉道:“好好一个美少年,怎么笑起来这么猥琐?”
“猥琐,你还好意思说我猥琐?”卢季玉却半点不恼,嘻嘻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把避火图藏在书……唔唔唔……”
却是徐茂行见他口无遮拦,心头一惊,赶紧上前把捂住了他的嘴,气急败坏道:“别胡说八道,我就是随手放在那里,谁藏了?若真有心要藏,能让你翻出来?”
卢季玉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板开,解救了可怜的自己,脸颊已经憋得通红,大口喘着气质问道:“好你个徐二郎,你这是要搞谋杀呀。我要去找嫂夫人告状,就说你偷藏春宫,图谋不轨。”
话虽这样说,他双脚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徐茂行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又把避火图放回原位,转身在他先前的位置上坐下。
“说吧,大年底的,你跑过来干嘛?”
黄夫人是个周全人,又格外疼爱小儿子,两家该走的礼,早就走完了。
今日已然二十八了,今年腊月是小月,无三十,明日便是除夕。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大家都该待在自己家里准备过年。
这会儿卢三郎也喘过气来了,自觉找了个地方坐了,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专程来感谢你嘛。若不是你,我也得不到这份好姻缘。”
“感谢我?”徐茂行挑眉,“你还是说实话吧。要真有心感谢我,你和四姑娘订婚之后就该请我了,何必等到今日?”
这时狗儿端了茶过来,又把卢季玉先前喝的残茶撤了,便又退了下去。
卢季玉不服气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徐茂行笑着喝了口茶,把茶盏轻轻放在书桌上,催促道:“你快说吧,我还得趁今天去一趟安王府呢。”
明天就是小年了,他还真不好去打扰。
“诶,行行行,你可真是个大忙人。”
卢季玉知道他如今得靠安王府立足,听他说还要去王府,就歇了玩笑逗趣的心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匣子。
“喏。你和嫂夫人初二回门时,帮我把这个给四姑娘。”
也不必打开来看,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