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服软(1 / 2)

王熙凤最看不上她这样,哪怕今日是受人所托带,着任务来的,听见迎春这自暴自弃、没有半点志气的话,她也忍不住当面翻了个白眼。似迎春这般的人,对别人的情绪比常人更加敏感,王熙凤有没有特意隐藏,情绪变化哪里能瞒得过她?同样是心思敏感的,此时若换成黛玉,早阴阳怪气地拿带刺的话去扎王熙凤的心了。可迎春却是默默垂下了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平儿看不过眼,轻轻碰了碰王熙凤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正事要紧。

王熙凤忙收敛了三分,重新把笑容挂到了脸上,言语爽利地问迎春:“二妹妹,咱们都是共事多少年的,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德性?我也不跟你说虚话,你也给我一句准话:若是有机会从孙家出去,只是日子要过得贫苦些,你乐意吗?"迎春想也不想便道:“若能从这火坑里出去了,便都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哪里还敢嫌弃贫苦呢?”

她自己也有预感,这孙家再待下去,她怕是命都要没了。

蝼蚁尚且偷生,迎春只是性情软弱,不敢自己反抗,并不是真的活够了。

但也是性情使然,脱口而出的心里话说完之后,她自己先唉声叹气起来:“我已经嫁到了这家里来,父母之命,三媒六证的,岂是说出去便能出去的?”王熙凤多精明的人,一听这话音就知道,这是想求一条活路,却又怕担道德上的风险。

她就说书读多了没什么好处,迎春不怕日后吃苦,竟然害怕名声受损。

换了他们王家的人,无论男女,只要能得了实惠,谁管他脸面是否好看?

心里这样想着,她暗暗撇了撇嘴,面上依旧笑盈盈的,拍着迎春的手背说:“二妹妹放心,咱们家好歹是公府,最是要脸面的。一国公府要脸面,你身为国公府嫁出的女儿,自然不能叫你名声受损、道德有瑕。

迎春并不傻,那一刻就听明白了,忙问道:“不知二嫂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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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都不到,主仆二人便领着一群丫鬟小厮从孙家出来了。

直到上了马车,平儿仍旧晕晕乎乎的,难以置信地问:“这就成了?”

迎春的为人她也是了解的,没来之前她曾在心里做过各种各样的设想。却再也没想到,那些备用方案根本就没用上。王熙凤喝了口水,冷笑道:“命都快没了,就算她真是块木头,也该知道着急了。更何况,她本就是块能喘气儿的活木头?”平儿点了点头,仍有些恍恍惚惚的,忍不住道:“那些读书人常嚷着什么‘不食嗟来之食’,看来是没真的挨过饿。”王熙凤哈哈大笑,直接命车夫赶车去了城西,她要亲自去见一见黛玉,一来再问一问计划的细节,二来也是服软的意思。见了黛玉之后,她先是把自己如何劝说迎春说了一遍,末了又忍不住把平儿那句话重复了一下,得意道:“我就说,人被通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黛玉笑道:“这世上还是有真君子的,你们主仆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一杆子全打死了。春秋时为这个饿死的那位,阴曹地府里也要喊冤呢。”王熙凤哈哈大笑,摆手道:“我是个不读书的,哪里知道什么春秋呀冬夏的。这世上便是有真君子,咱们家那位二姑娘肯定不是。”说来说去,她还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迎春。

黛玉对迎春这个性情敦厚,温柔沉默的姐姐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她更明白人的偏见就像一座大山,若非遇到契机,只靠言语是很难移除的。所以,她也不在这上头纠正王熙凤,只是道:“君子之所以难能可贵,就是因为世间少有。若人人都能做君子,也就没人特意推崇了。“嗯,这话倒是有理。”王熙凤连连点头,“不单是君子,这世上凭它什么东西,不都是越稀奇才越卖得上价?”黛玉失笑:“话糙理不糙。琏二嫂子虽不读书,心里却比许多自诩饱读诗书的都明白。”

王熙凤心里得意,笑着摆了摆手,“且不说这个了,还是先把二妹妹捞出来吧。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黛玉道:“二嫂子放心,我家二爷找的人虽是市井出身,口风却最是严谨,不会出岔子的。等过个三五天,二嫂子去孙家这一趟的余波散了,就叫他去接触那孙绍祖。”王熙凤点了点头,叮嘱道:“既然是徐妹夫信任的人,想来是错不了的。不过怎么亲近的朋友,也不能叫人白干,多给些银钱酬谢,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虽然荣国府的奴仆个个都富得流油,但王熙凤暗地里放印子钱,自然知道穷家小户是怎么过日子的。那样的人家,随便是谁生一场大病,就能把家底掏干。若是耽误人家出摊又不给贴补,下次再想找人帮忙,可就难了。“二嫂子放心,我们也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黛玉点头应了,却见王熙凤“嗯”了一声之后,竟出起神来。她心知对方是有事,还打着让自己先问的意思,黛玉心下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

一从前王熙凤大权在握时,什么阴司报应,什么虚名脸面,可都不看在眼里。如今却想着要脸面了,可见人不得志时,形事不知不觉也就透出几分小家子气了。换句话说:越是缺什么,才越是急着找补什么。

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