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乙第一次发现秦一隅卖琴, 其实是个巧合。
那时也是临近岁末,他想添置一把新贝斯,于是在二手网站上浏览, 但他不想要邮寄, 怕有磕碰,于是选择了同城。谁知翻着翻着, 竟然看到二手电吉他的推送。
首图就很眼熟, 是Ibanez RGT1221血色苍穹。
他记得无落一巡时,秦一隅用过这把电吉他,当时他曾经在心里感叹,无论是颜色、款式, 仿佛都是为这个人量身定做的,好像就该被他背在身上似的。
因此他为此停留,多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 令南乙确认这就是他的琴。
为了验证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他甚至回头翻了许司曾发在社交网络的某场演出后台合影, 放大、对比。这两把琴的面板底部有一模一样的磕碰痕迹,虽然很小, 但对他这样的强迫症而言, 印象深刻。
因为每次他看到,都很想帮秦一隅补点儿漆。
再往后翻,James tyler ST、ESP骷髅款、momose Tele日落款, 还有Feder的Silent Siren。五把,一起打包售出。
或许是因为链接刚挂上不久, 又或许是打包价实在属于“贱卖”, 不懂的不会一起入, 懂行的人怕上当,所以暂时没有被拍下。
尽管是一大笔开销,但南乙还是用一直以来存的压岁钱买下来了。每一把琴上的痕迹、改造细节,仿佛都活了过来,冲他大喊,我是秦一隅,快把我留下来!
那就留下来吧。
他买下后提出面交,对方同意,可地点却是一个吉他琴行。
那时候南乙就知道自己不会见到秦一隅了,不算太遗憾,前几天为见面的事而紧绷,没戏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
店主说,这是有人委托他们卖的。
“是什么样的人?”
对方回忆了一下:“就……瘦瘦高高的,长得蛮秀气的,就是弄了一头脏辫儿,十根手指头全是纹身,锁骨也是,纹了个彩色的……蝴蝶还是蜻蜓,记不清了。”
是周淮。
“下次他要是还卖琴,可以告诉我吗?”南乙写下了自己的电话。
“行。”
断断续续地,他又收了几次,直到后来杳无音信。
看着那些琴,他很困惑,不明白秦一隅为什么就放弃了。究竟是什么,让一个视琴如命的家伙,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扔的扔、卖的卖?
他不知道,只觉得这些吉他很可怜。
再次发现他卖琴,已经是秦一隅回北京之后了。不过不再是那个琴行,他换了个渠道,还是被南乙发现。
究竟是秦一隅买琴的偏好太明显,还是这些琴太独特,南乙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些电吉他没有任何一把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真正独一无二的,从来都是他始终钉在秦一隅身上疯狂的眼神啊。
站在一整面琴柜前,秦一隅抱住了他,埋在他肩窝,很小声地重复说了好多“谢谢你”。
南乙不需要他的感谢,毕竟这些琴也支撑着他走过许多漫长又糟糕的岁月。
“你一个小孩儿哪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些啊。”
就算他当初急卖、乱卖,这些加起来也是相当夸张的一笔支出了。
“嗯……有一些是我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也有找我爸妈要的。”南乙说,“我说等我赚钱了,就会还给他们。”
最好玩的是,爸妈也分不清贝斯和吉他,还以为他是买给自己的,乐乐呵呵就掏腰包了,还总在他面前夸“这把贝斯真漂亮”、“这把一看就是好贝斯”,南乙也没否认,总是无奈地笑一笑。
“我还给你。”秦一隅立刻说,“现在恒刻的音源一直都有收入……”
“不行。”南乙否决得更快了。
秦一隅红着眼抬起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南乙想敷衍过去。
这些琴已经是我的了,每一把都是,你也是。他在心里说。
秦一隅顿了一会儿,最后无奈道:“那你以后的每一把贝斯都得是我买的。”
南乙勾了勾嘴角:“行啊,每个月换新的。”
别把我换了就行。秦一隅磕了磕他的额头,笑着说:“没问题。”
抱着他,望着这些见证过他过去的吉他,他有些感慨,心绪复杂,喜悦过后,又生出一丝怅惘,不自觉从心口发出一句喟叹。
“可惜现在都用不了了。”
南乙偏了偏头,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很温和:“你怎么知道用不了了?”
秦一隅愣了愣。什么意思?
很快,他在这双锋利的瞳孔捕捉到一丝柔情。凝结的冰湖上晃动的阳光。
“试试。”
就两个字,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