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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正式提上议程。他们生怕离家读书的秦小灯会变成无法束缚的鸟儿,因此偷偷修改了秦小灯的志愿,把新希望学院改成了当地的一所大专。秦小灯没有闹,拿到志愿确认书之后,哭着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第二天晚上,敲不开房门的父母砸坏门锁、看到大开的窗户时,秦小灯已经坐上了前往北京的绿皮火车。

她带走的只有这几年可供支配的压岁钱,但这几千块不足以让她顺利抵达王都区并落脚。

绿皮火车全程超过40个小时,秦小灯偷溜上车,这里走走那里坐坐,直到有人跟她搭讪:你是向导?巧了,我也是。

秦小灯敲字讲述自己的往事,手机电量急剧减少,最后亮起只剩10%的警示。她停下了:讲不完,奇怪,我的故事有那么长?

他们已经走到了福光路,她和方虞租住的地方就在前面。

“你把耳朵卖给了那个向导?”向云来问,“为什么?怎么卖的?”

秦小灯:他用一万块买下了我的耳朵。但买之前,他带我去纹了一个标记。

向云来:“什么标记?”

秦小灯:不知道。他说,标记会让我的耳朵变得更加昂贵。

这太不妙了。向云来说:“你没怀疑过吗?你怎么愿意?”

秦小灯:反正我听不见,失去一只耳朵,换来一万块,足够我在王都区租房子,生存。

向云来还要再问,秦小灯的手机关机了。而前头的院子里,方虞的外婆已经看到了他们。

“阿姨,我来帮您抄家……不是,搬家的。”向云来笑着说,“我今儿还带了个帮工,你看看满意不?”他指的是身后的隋郁。

本以为隋郁那张脸和那副气派对任何人都应该有点儿迷惑作用,不料见多识广的外婆只瞥了一眼:“哼,暴发户。”

向云来打开院门跟在她身后:“人在外国有庄园,还有好几座山、好几座岛……”

外婆:“资本主义暴发户!”

向云来连连点头。方虞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向云来正思考怎么说服方虞允许他进入其海域,方虞先开口了:“柳川说,你巡弋过他的海域。”

向云来:“……”

柳川这个叛徒!

但他早该想到,柳川不会瞒着方虞任何事。向云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没错,而且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方虞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了盲杖。

在院子另一边,秦小灯给手机充上了电,正用手语跟外婆交流。向云来问:“对了,你的外婆怎么懂得手语?”

方虞:“为了跟小灯说话,她特意学的。”

向云来很惊奇:“她在这个年纪学的?”

方虞:“为了我,她得跟小灯说话。”

向云来:“……外婆真不容易。”

方虞:“你可怜我们?”

向云来:“我钦佩你们。”

他是真的钦佩,这句话里头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

方虞:“……小灯说,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她想重新装一个耳朵,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让小灯去找你。”

因为王都区里能做这种手术的,只有孙惠然。而能说动孙惠然的人不多,任东阳是屈指可数的其中一个。结识任东阳太难了,但结识向云来却很简单。秦小灯和方虞想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向云来却好奇,到底是哪些“他们”推荐了自己?

方虞又问:“你也想巡弋我的海域?”

向云来:“我很想。”

方虞笑了一声:“巡弋之后呢?打算在小灯面前戳破我吗?反正你是好人,我和柳川是坏人。”

他说话时没有顾忌,声音响亮,讲得很快,嘴唇几乎没有大动作。这样无论他说什么,秦小灯都无法辨识。

向云来:“你一定拥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海域,我好奇的是这个。”

方虞:“不就是一片漆黑?有什么可好奇的。你看看我的精神体吧。”

一团轻雾从他身上浮起,落在向云来的膝盖上。形状是混沌的,声音倒是很清晰:它喵地叫着。

“搬到这里住之后,柳川给我找了一只小猫。柳川说它是小黑猫,那时候只有我的手掌那么大,站都站不稳。”方虞抚摸那团混沌的雾气。

看着眼前不停晃动、像水波一样无法固定形状的精神体,向云来难受得喘不上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小失去视力的哨兵和向导,要怎么想象自己的灵魂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