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来小心地扫清手机上的积雪和脏东西,把它捧在手上。
“我的第一台手机。”向云来抬头对隋郁笑,“我妹妹上初中时拿到全国特殊人类技能大赛的哨兵组头奖,这是她用奖金买给我的。”
很朴素的手机,屏幕不大,设计普通。向云来把手机小心放进兜里,银狐不知何时从隋郁肩头溜到他身边,爪子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坏是坏了点儿。”向云来忍不住揉它的耳朵,“可是真漂亮。”
两个人一路争执银狐为什么要对象鼩出手,向云来又说又笑,连任东阳造成的沮丧和方才的不适反应好像都忘记了。眼看“百事可靠”就在前头,向云来正准备邀请客人进门,隋郁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隋郁向他道歉:“我有点事情,必须回去,改天再过来找你。”
向云来:“你的表……”
隋郁一边后退一边冲他挥手:“你帮我保管吧!而且……我得赔你两台手机。”
向云来:“什么?!”
他又气,又好笑,但隋郁已经消失在街角。他只来得及嘀咕一句:“……你才邪恶。”
向榕把店铺打理得整整齐齐,萨摩耶蹲在门口乖巧迎客,屋子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气。但知道隋郁不来,向榕和萨摩耶同时耷拉下眼睛:“怎么这样!下次他来做客,我可能不在家里!”
向云来撺掇她去做点夜宵,自己则窝进了沙发。
他的心脏此时此刻仍跳得很快。隋郁为了唤醒他,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虽然不足以让他脱离柳川的海域,但他全都能听见。有谁曾这样满是抚慰地、温柔地在他耳边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只为了让他脱离险境吗?就连向榕也没有。向榕担当他的潜伴时,唤醒他的方式很简单:让萨摩耶轻轻咬向云来的手。
他的听觉神经因为隋郁而变得无比敏感。这种敏感多么怪异,比情人舔舐耳郭更让人惊颤。向云来按着自己的胸口。谁会在意47种武器?看得清自己又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谁想知道他住的庄园下雪会是什么样子,怎样追着初见的银狐跑了半座山……隋郁偏偏说了这么多,他偏偏全都听得清楚。
有人把心事和人生分出薄薄一片,强行塞进他心里。
向榕端着面放在他面前,试探向云来的体温。
“你怎么了?”她从来敏锐,“又在没有潜伴的时候巡弋海域了?”
“没事的。”向云来安慰妹妹。
向榕:“你今晚是不是不开心?”
向云来揉揉她的头发,低头开始吃面。
但即便躺在床上,他也仍未能够彻底摆脱巡弋柳川海域留下的影响。
不是因为柳川的海域有多么可怕。向云来难以忘记的,是透过柳川眼睛看到的方虞。
柳川和方虞相识很早,早到方虞跟母亲、外婆来到王都区时,问路的对象就是柳川。比方虞高一个头的、精精神神的柳川。
他走路会蹦蹦跳跳,跟所有寻常小孩子一样。发现方虞眼睛看不到之后,他立刻拉起方虞的手。方虞的母亲阻止他的动作,教他正确的引领方式。柳川只听一次就学会了,曲起自己瘦削的手,把方虞茫然的手掌拉到自己的臂弯。
记忆断断续续,中间还有许多混乱的信息。向云来吃力地筛选真正重要的内容。
相识不久后的某一天,柳川带着零食来找方虞玩。方虞的外婆在屋子里又哭又骂,小小的方虞坐在院子里,对柳川说:我妈妈走了,不要我了。
下一瞬间是高大的柳川在方虞家的院子里铺地砖。彩色的,红黄蓝绿的地砖。方虞说铺这个干啥,我又看不到。柳川声音嘶哑地回答:你踩着黄地砖呐。方虞说我已经忘记黄色是什么样子了!他看起来有些恼怒,斯文的脸上眉头紧皱,盲杖敲得笃笃笃、笃笃笃。柳川说就是太阳,太阳照在你身上,暖洋洋的,就是那种黄色。盲杖不响了,方虞眉头也不皱了。他正站在阳光里,他正踩着黄地砖。抬起脸沐浴阳光,方虞很久才说:原来是这样。
下一瞬间,又回到柳川童年时代,向云来借他的眼睛看兴奋的方虞。
我妈妈给我寄钱了!方虞用一根木头当盲杖,手舞足蹈:好多钱!两万块!我可以去看眼睛了!医生说现在还来得及!柳川也为他高兴,高兴得蹦来蹦去,视线一直在摇晃。柳川问:手术痛不痛?方虞说不知道,打了麻药就不痛了吧。他年纪太小,说不清应该做什么手术,但医生保证,手术顺利的话,他就能看到东西。柳川跳着喊着:哇!哇!!哇!!!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玩!方虞兴高采烈的,给柳川看一个厚厚的信封。可惜两个小孩还没打开,信封就被外婆夺走。
向云来被他混乱的记忆弄得头昏脑涨,像在沼泽里不停沉浮。
又一个记忆撞到他面前,是柳川在为方虞洗脚。方虞问:你看到她了,她好看吗?柳川说好看的。方虞又问:她是向导,她的精神体是鸟儿,你看到了吗?柳川说没有。方虞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