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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亲人常说邢天意不懂得“害怕”。他们举的例子总是邢天意三岁时独自离家的故事。

她当时化成小狼跑进山里, 在森林中呆足五天,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捕猎、藏匿与寻路。一家人当时住在郊区, 她往森林里走了很深很远,父亲和母亲不得不化出狼形,在林中筛子一样寻找。最后找到她时,她浑身脏兮兮的,正吃力地沿着藤蔓攀爬。

母亲看着离地足有二十米的邢天意,因恐惧和震惊发出尖利嗥叫。邢天意被她叼着跃上山崖,在月色中被母亲的爪子打得晕头转向。

邢天意当然不哭。看到父母, 她开心极了,四爪蹦跳着环绕母亲蹭来蹭去。母亲恢复人类模样, 把她狠狠抱在怀里, 知道这个顽皮的小东西说也说不听, 干脆张嘴直接咬在她的头顶。邢天意被这动作定身, 终于停止挣扎, 乖乖蜷缩在母亲怀中。

父亲循着她行动的轨迹,在一个低矮的峡湾看见了邢天意为自己筑的小窝。除了树枝、草皮拼凑出来的床铺, 窝里甚至还有半只没吃完的兔子。

两个成年狼拎着小孩狼回家, 母亲唱白脸父亲唱红脸,一路又骂又劝, 无奈邢天意根本听不进去。她这趟玩得太开心了,回家后连续好几天都以狼的形态在家里乱窜。父亲开始担忧她是否已经遗忘如何化作人形, 咨询和求助的信件甚至接二连三发送给狼人协会的会长,但这种担忧在一周后化为乌有:邢天意被身上蓬勃发育的跳蚤咬得又疼又痒, 在地毯上哭着打滚大半天, 变成了皮肤通红的小姑娘。

邢天意对这段往事毫无印象。父亲说, 当时她状态并不稳定, 而且是头一回用狼形生活超过十天,这部分野兽的记忆是不会留在她脑海中的。但它会给邢天意带来深刻的影响:她从小就爱往外跑,什么都愿意尝试,受伤甚至死亡好像都只是她人生计划中的一种可能而已,不值得畏惧。

她总是寻求刺激,浑身的力气不知道往哪儿使。尝试过许多极限运动,但一个人不畏惧受伤和死亡的时候,她很难再找到令她感到危险同时又令她兴趣盎然的事物。

此时刚回到家的邢天意,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母亲还未下班,父亲在修理咬合不灵活的门。邢天意帮他递工具,父亲说冰箱里有新鲜的草莓,让她赶紧吃。

又是草莓。汤辰也喜欢吃草莓,所有与草莓相关的东西都在她的狩猎范围里。邢天意嘲笑过这种小女孩般的喜好,被汤辰义正词严地反驳半天,说她有刻板印象。邢天意想起父母也都很喜欢汤辰,抬头说:“爸,我今晚去辰辰家玩,不回来了。”

纵然她很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临行时还是有些不舍。针对狼人的教学课程里总有一个讨论环节,询问年轻的狼人们如何区分人性和兽性的冲动。邢天意是在网络上了解这个课程的,她没有答案。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驱动自己不断接近孙惠然、把迷惑和戏弄血族当作一种至高乐趣的,是狼的本能,还是人的好奇。

临行前,父亲提着草莓出来,让她带去跟汤辰一块儿吃。装满草莓的饭盒里还放着汤辰专用的叉子,用干净的厨房纸包着。

邢天意把草莓放在车里。她要把汤辰带回来,她一定会让她接收这份礼物。

根据孙惠然问到的信息,狩猎的场地是包括同光教教堂和教堂后山在内的一大片地方,猎物们可以在后山逃窜、活动,一旦被捕捉到,就会被带回教堂品尝。她和向云来碰头之后,两人确定好了今夜的行动内容:只要汤辰恢复,三个人立刻撤离狩猎场,绝不恋战。向云来提前躲藏在后山山脚的灌木丛中,邢天意则独自前往与孙惠然约好的会面地点。

邢天意在巷尾等待孙惠然。她眺望巷口,但蝙蝠般的肉膜翅膀从她头顶落下,披风一样把她包围,孙惠然在身后抱紧了她。血族的鼻子和嘴唇在她颈脖上流连,最后落下一个吻。

“然姐。”邢天意握着她的手,“汤辰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么?”

孙惠然没有回答,微弱的笑声从鼻腔里泄露,羽毛一样在邢天意脖子上骚动。

邢天意:“你今天见过她吗?”她说着回头,注视孙惠然。天真的目光噙在明亮的圆眼睛里,那种焦虑和不安足以打动任何人。

孙惠然捏了捏她的脸:“天意,你真有趣。你是所有接近我的人之中,最有趣的一个。”

邢天意靠近她:“你舍不得我?”

孙惠然:“有一点。”

邢天意:“那,不需要我去当诱饵了?”

孙惠然咧嘴亮出森白的獠牙。她的笑比恶狼更像野兽。“走吧。”她牵起邢天意的手。

此时还不到狩猎开始的时间。血族总是不守时的,按照孙惠然和邢天意的商量,他们应该走向后山,邢天意混在四窜的猎物之中,狩猎开始后看准时机划破自己的皮肤,渗出血腥气。

进入中国的血族此前从来不敢在国内组织狩猎。虽然狩猎活动是血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