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的劳役犯需要去听教育改造课,但关无妨,下午一点到五点半是集体劳动,期间穿插着体健休息,而六点以后,是至关重要的放风时间。
所以蒋逢玉不能耗费整个下午。
会关多久?
太长或太短都不保险。
蒋逢玉仔仔细细地计算时间,警员将她拖离纠纷区域后却转身离开,不再插手,并没有要关她禁闭的意思。
“你胆子够大。”
一只手从斜处伸来,吊儿郎当地挂在蒋逢玉肩上,被吮得水光淋漓的粉紫色纸棒糖抵在她嘴角。
“这里可没几个人敢惹野狗。”
蒋逢玉一愣,转过脸去瞧见一张麦色尖脸。
“谁?”
尖脸女人朝她来的方位努嘴,“你打的那个,就是野狗。”
蒋逢玉收回视线,“你哪位?”
“不记得了?”尖脸女人挑了挑眉,细瘦的手指戳进颊侧的酒窝内,“我们是一个监室的。”
毫无印象。
蒋逢玉推开唇边那支糖,和她拉开距离,尖脸女人如影随形,贴在她身后气声道:“想去禁闭室,你得在铁鸡跟前动手。”
已经迈入黄牌标记的监控范围,蒋逢玉脚步微顿,并未停下,和尖脸女人肩擦着肩走入廊道,八点的晨练铃响了第三遍。
铁丝栅栏小幅度震了一下,两只小体型的蓝尾红雀停在边缘,豆豆眼珠转了两圈,蒋逢玉在其中捕捉到转瞬即逝的机械冷光。
尖脸女人垂在身侧的手翻了个面,指尖轻轻在蒋逢玉的裤面上比划起来。
那两只鸟,就是她所说的铁鸡。
血肉皮毛无一不真实,即使仔仔细细地辨别,也很难察觉异常。
那些仿真的监控鸟,正在首都及周边范围内逐步推广使用,凛阳河路收监厅就是其中一个试点。
监控鸟取代了老式监测仪,被用于监控所内犯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除内部封控区域外,它们无处不在。
凛阳河路收监厅内关押的罪犯众多,一直以风气良好高效改造出名,得了不少‘五星收监所’、‘最佳劳改点’之类的荣誉称号,但实际情况是:
监所内部斗殴事件频发,上报的寥寥无几,就是因为老油条们都会有意识地选在内部管辖区域内动手。
监控鸟的捕捉音像直接连通云端,自动上传备份,无法被随意篡改,一旦斗殴闹事被拍到,警员就必须依照实情填写审批文书。
所属辖区的犯人出事,属于警员看管不利,失职的处罚也无法避免。
蒋逢玉始终保持沉默,她思考出了一套不太完美的应对方案。
捱过漫长枯燥的改造教育课,下午的手工劳动时间仍然没能等到班仰的出现。
折纸质礼袋、给木板刷漆、订画框横条,蒋逢玉戴着一层粗布手套,结束劳作时手指上难以避免地磨出血泡。
晚餐的食谱比午餐更加令人心寒,尖脸女人——后来她说她的名字叫做汪仪——给了她一袋辣椒粉,蒋逢玉把那些红色粉末拌进去,机械性地吞咽,想象自己是一台食物粉碎机。
傍晚六点,放风时间。
“记住我说的了吧?”
汪仪把一截细窄的电池卡进薄而扁的感控器内,借转身的动作将它顺着袖子划进蒋逢玉手中。
蒋逢玉点头,视线在被围起来的场地内搜查两圈,来回各一遍,每个角落都没放过。
被她刺伤的那个男人不在,班仰不在,但野狗在。
她朝着东南角的长椅走去,野狗正被一群认她做老大的‘手下’们包围着,手边堆起不少从手下那里搜刮来的好货。
她的眼周有一圈乌青,眉毛上方潦草地贴着纱布,蒋逢玉走得近了,野狗身边的嬉笑附和声渐渐停住,警惕的、打量的、嘲讽的视线聚拢起来,中心点在她。
野狗用肩膀撞开围在身旁的手下,沾着残渣的手指在蒋逢玉身上蹭了蹭,抹去脏污,冷嗤一声:
“想通了?”
“有脾气不是坏事,但也得撒对地方。”alpha撩起一缕头发凑至脸旁嗅闻,“跪下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蒋逢玉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上移,隐在袖间的手指微动。
汪仪在小卖部里搞到的波频干扰器,实际起不到干扰作用,反而会释放吸引监控鸟的磁场波。
一只蓝尾红雀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野狗身后不远处的铁栏网上。
急促的警哨声不间断地响起,拳头连着手腕震得发麻,痛觉似乎在这一刻抛弃了她。
“备报备报!编号HC-LR-967385蓄意滋事,予惩戒、禁闭处理!”
两臂虎口被冰凉的镣铐铐住,电梯通往五层,轿厢门在半分钟后打开,蒋逢玉跟在面色铁青的辖区警员身后,不慌不乱地沿着宽阔的廊道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