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逢玉确定自己没动, 他的脸凑得很近,顾名尧屈膝半跪在她身前,她只觉得他的眼睛很黑, 是一汪扣押着恶龙的冷潭水, 而他看见她眼底的万家灯火, 还有一个他。
“没躲。”蒋逢玉问, “储姮宇在这里吗?”
羁绊事件那一行的第三桩加载出来了,小字写着‘私宅未邀来客’。
她和储姮宇可能产生牵连的私宅, 大概只有顾名尧这里。
虽然这里实在称不上‘宅’之一字。
顾名尧扶住膝盖, 另一条腿半曲着支起来, 坐在她身旁向外看, “嗯。”
“他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冷气开得很足,他把西服外套脱下来, 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蒋逢玉试图把它抖掉,但他的手扶在那里,并不移开,“不用担心, 秦周悯会来处理。”
“什么麻烦?”蒋逢玉问, “我想见他一面。”
“为什么总多管闲事?”顾名尧叹了口气, 那气从鼻腔闷出来, 轻轻一声,“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她的麻烦事是够多的,蒋逢玉不是个热衷挖掘别人隐私的人,但情况特殊, 储姮宇的隐私她必须得知道。
她就那么问下去, 像真心话大冒险时不依不饶追着储姮宇问的烦人精一样。
其实今晚见或不见储姮宇已经无所谓, 晚宴他自会出现,到那时,羁绊值大概会上升至100满额,她能得到的线索详情也会更充分。
蒋逢玉知道自己有点冒充正义人士的虚伪报复心理在。
顾名尧不无辜,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他都是始作俑者。
把别人平静的生活搅成一滩浑水,直到恶臭难闻无人靠近,他似乎热衷做这种事。
她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储姮宇。
这猜想让她十分不适。
“没有你的话,我的麻烦可能会比现在少一大半。”蒋逢玉盯着一颗黯淡的星子看,语气平平的,“如果我不来,宁愿落到秦周悯的手里也不接受你的邀请,你打算怎么办。”
顾名尧盯着玻璃窗里她的倒影看,她有点疲累,腰背却仍然挺着,尽管缩在这里,蜷在他身边,但随时都有可能反手给他一击,然后离开。
这是一头目中无人的狼。
如果他对她不再有利用价值,到那一天,她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咬开他的喉管。
但狼也可以被圈养成温驯的犬,顾名尧这么想,把她的爪子剪掉、磨平,套上牢固的皮革项圈,一点一点挫掉锐气,前提条件是,他需要找到拿捏她的骨头。
她不会不来,不得不来。
她忌惮的、想要的,都在他这里,都为他所用。
但顾名尧不会这么说。
“如果你不来,”他拂去裤边沾染的纸屑,“那么我会启动备用方案。”
她不需要他的非她不可,她只需要有路可退。
他要确保她能接收到这刻意的暗示,从而将她受惊逃离的可能性一再压低。
蒋逢玉侧过脸去看他,带了些探究的神色,“你的备用方案包括多少人?都是些什么身份?”
顾名尧向后仰躺,双手交叉扣在脑后,他闭着眼,并不回答。
这才几点,怎么又要睡了。
蒋逢玉挺不满,按开手机想去检查私人讯息,明晃晃的‘21:49’戳进眼底。
她被带进这里是晚间八点过半,顾名尧没过多久就进了书房,而她一直坐在这里,看储姮宇的人物生平。
时间不是停滞的,只是以相对缓慢的速度流动。
储姮宇的18岁到22岁,他一塌糊涂的四年大学生活最终缩成短短的一小时。
但这还没到最黑暗的那部分。
直到她被拉出那段回忆,他也还只是个beta。
他不计回报、不顾廉耻地舍身救助,换来秦周悯的重金酬赏,她二人之间已经逐渐发展出涌动的暗流,但尚未汇聚成河,尚未将任何人淹溺其中。
后来有条不紊运转的那家神秘的信息素专研所,在他大四那年也还只是个小作坊,工具不足,人手不够,常被以各种理由查封,只能靠开发娱乐性质的线上小程序盈利。
‘命中注定:测一测你和你的爱人是否天定良缘’、‘和你绝佳契合的信息素’、‘调出你的梦中情香’,这种一看就供人消遣的小玩意。
顾名尧已经递出橄榄金枝,但储姮宇有自己的考量,迟迟不肯接受。
这是对的。
顾名尧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从来不自找麻烦。
如果他主动靠近并施以援手,那说明其中有利可图。
蒋逢玉不知道他想从她这里谋什么利,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留在这里,如果真的追根溯源,可能从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