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大棚方位走,他拖着巨大的、瘸腿的三轮行李箱,背上还背着只巨大的编织袋,和周围的新生格格不入。
他被某个快速奔跑的鲁莽高年级生撞了一记,只得到一句不走心的抱歉,储姮宇摇摇晃晃地跌倒,编织袋狠狠蹭到地面,擦破了一大片,瓶瓶罐罐哐当作响,可疑的液体渗出,散发异味。
精英阶层最大的仁慈是对弱小视而不见,没人投之以轻蔑或冷漠的审阅目光,也没人多管闲事出手相助。
蒋逢玉蹲在储姮宇对面,看他重新归置收纳,太阳很毒,鞎川的九月心狠手辣,储姮宇的脸比她记忆里的健康不少,不泛着瘆人的惨败,下巴也不那么尖,正一阵一阵地发汗。
他的手指被破口的玻璃罐子刮伤,殷红的血珠窜出来,另一只修长的手伸下来,抓住罐子的顶部,一言不发地拎走,带着其余的无用物件一齐丢进了路对面的垃圾桶里。
储姮宇没抬头,只愣愣盯着那只手,虎口有一道弯曲交叉的十字形瘢痕,很突兀。
他不知道这是谁,但蒋逢玉知道。
她仰着头把脖子弯成一个离奇的弧度,又起身小跑了两步,企图跟上那名默默无闻的好心人,在强制被拉回储姮宇身边前,蒋逢玉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秦周悯。
……
谁要看她俩的背德故事了。
储姮宇费劲巴拉领过新生册子和学生铭牌,按照门号进了大厅,他的房间对面已经有人,搬运专员正一样一样的把行李往里运。
房间的主人正被不少同级新生包围着,温柔和煦的谈话声溢出,几秒过后,老熟人从人群当中走出,朝着储姮宇迈来两步,他说你好,以后我们就是厅友了。
“我叫顾名尧。”顾名尧似乎毫不介意他的狼狈情状,“你呢?”
这是孽缘。
但天定还是人为,很难说。
Beta和alpha或omega混宿,校史上确实有过这种记录,可顾名尧这样身份的人,放着校外的高档单人公寓不去住,难道只是为了图个亲民和善的名头才来窝宿舍么?
顾名尧是什么时候盯上储姮宇的?
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家里曾经开过一家信息素专研所的?
现在她还没有答案。
新生入学式在那天下午举办,顾名尧理所应当地上台发布宣讲。
而与他刚定下公开婚约的秦周悯,帝星的皇储,也许是出于撑腰长脸的目的出席,但绝非自愿,像根只会呼吸的杆子一样静静立在他身旁,直面不知疲倦的闪光灯。
储姮宇没往她身上多看一眼,他没认出她,只专心致志地咬着笔杆在快翻烂的药用植物学教科旧书上写写画画,他对未来的憧憬远超礼堂里百无聊赖坐着的大多数富家小姐少爷,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
清脆的翻页声响起,唰啦一下,在储姮宇埋着头掀过一页纸后,蒋逢玉似乎也被掀了过去,她被压扁、揉皱,在又一次遇到松快的空气时弹了回来。
空间是昏黑的,燃着两盏造型别致芳香扑鼻的蜡烛灯,储姮宇的头发剪得很短,很平整,是个粗糙的乡下小男孩,他对面坐着同个大厅的室友们,包括顾名尧。
几人共享同一张铺地软垫,零食饮料散落着,正中却被清理干净,端端正正卧躺着一只暗绿色的酒瓶。
好俗,真心话大冒险能玩这么多年也是奇事。
酒瓶骨碌碌滚动,指向顾名尧,起哄的喧闹响起,为首那人贼兮兮开口:“做秦周悯的未婚夫是什么感觉?”
顾名尧仍然是那副捉摸不透的笑脸,他伸手捉来一只小杯子,一饮而尽。
“欸——没意思。”
换了下一轮,瓶口转向储姮宇,他像个骤然被发现的隐形人,处于视线中心让他有些不习惯,发话的人问:
“请用五个字形容你的心上人。”
储姮宇不是顾名尧,他没有闭口不谈还被包容的权利,几趟推拉下来,他终于红着耳根开了口。
“伤疤……很好看。”
他成了众矢之的,一遍又一遍地被盘问,此后被要求详细描述心上人时,储姮宇的眼睛因为酒精有些迷瞪,他大着舌头说:
“第一次见面,新生开学那天,她帮了我,没有别人帮过我,只有她。就只有她。”
“……名字?不知道的。”
“脸也、没看清。”储姮宇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眼睛亮着,蒋逢玉缩着腿坐在酒瓶旁边,托腮听他讲,“右手虎口那里,有个交叉的十字形疤痕,我记得的。”
顾名尧周身那种柔和的气场没变化,他笑着,和其他人一样揶揄储姮宇,但那双小鹿一样机敏的眼睛保持着清明,几分钟以后,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看起来有点累了。
再不识相的人到了绝对的地位面前也会变得识相,散场以后,储姮宇半跪着清理他被扰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