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让王春华唠叨扫墓的事她也闲不下来。
“上午你出门没多久,三婶过来了,拿了一筐土鸡蛋两只鸡和一串鲫鱼,说是来看看我。”
“来看你?不对吧。你跟她向来没话可说,有什么好看的。娘,有什么话您一气儿说完,省得我一句一句问。”
见女儿眉眼间没什么倦意,王春华咽下嘴里的饭菜也没怎么犹豫,就把本来想要瞒一瞒女儿的事给说了。
“还不是你的亲事,老爷子的孝也守完了,你再想拖着不说亲怕是不行了。”
王春华一边说一边看女儿的脸色,自己这个女儿太能干太有主见,她怕闺女为了这事动气。
“嗯,没想拖着。”孟半烟早知道孟氏族人会巴巴的找过来,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孟山岳当年被孟家村的人逼得连葬父葬母都要写欠条,后来重回潭州城也不愿同族人有过多往来。可这世道就是个讲究宗族羁绊的世道,孟山岳还要在潭州境内做买卖,不能一点不顾忌。
前些年同族里人不近不远的处着,维持住了面上的体面。直到后来孟海平去世,才打破本就虚假的‘同族之情’。
父亲去世,为了保留住家里的酒坊和最要紧的产业,孟半烟不得不和祖父商量着让渡一部分田产充入孟氏族产。才让族长压住了孟家村众人想要强行过继个孙子给孟山岳的事。
三年前祖父去世,孟半烟当家又已经搭上潭城县县令和潭州府知府的路子,花了大银钱才能安安稳稳过完这三年。
现如今孟半烟是出了名的手腕子硬且不要脸,孟氏族人再想从自己手里弄银钱田地已然不可能,就又打起让自己成亲的主意。
若是嫁人,他们不会同意自己带着孟家全部财产做嫁妆,到时候少不得又要献出不少土地做什么鬼族产。
若是招赘,他们更加会想方设法让自己点头答应同他们挑出来的同族男子成亲,美曰其名: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姓孟绝不会亏待自己。
“那……”王春华见女儿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彻底吃不下饭了,干脆放下筷子,“阿烟,我知道你主意大,可这事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能不能跟我说说,也好叫我心里有个底。”
潭州人好吃辣,孟半烟更是从小最爱吃辣。这会儿夹了块裹满鲜椒的排骨混着米饭一起吃下,辣得斯哈斯哈的才开口跟她娘说。
“娘,我打算先把您的婚事定下来,等您嫁了人,我这边就好办了,保证不让我自己吃了亏去。”
孟半烟轻轻浅浅一句话好悬没把王春华给吓死。涨得满脸通红看着女儿,看那样子都要哭了。
“你、你怎么又说起这事来了。”
“六年前张家就派人上门来问过,祖父也说只要给爹守孝完了,就不强留你在家守着。要不是后来祖母祖父去世,几年连着守孝,这事早就该办了。”
王春华娘家在城里有一间祖传的医馆,想要求娶的张家是做药材买卖的,两家算得上是通家之好,王春华也和张杨从小就认识。
只不过张杨比王春华小两岁,两家没来得及琢磨结亲的事就被孟山岳抢了先,孟海平又长得俊朗,王春华才嫁到孟家来。
本来王春华嫁人,张杨也成亲生子,这辈子就算是没了交集。谁知八年前孟海平出门行商再没回来,张杨的原配也早早病逝。
张杨家里有产业有买卖,不可能就这么当一辈子鳏夫。王春华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更加没道理让她枯守一辈子。
“娘,过年张家还送了年礼过来,您要是真不愿意往前迈这一步,当时就不会收他家的礼了,对吧。”
孟半烟早觉得自己亲娘这寡守得够够的了,如今难得有个张杨愿意老老实实等了她这么好几年,不赶紧把事办了,还拖着做什么呢。
女儿说起这事太坦然,说得王春华有些怔愣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揪着帕子看向女儿,倒不像个娘了。
好在孟半烟早习惯了,只说上午累了要睡觉,便起身回了侧间卧房躺下,这才解了王春华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