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五月初三
农历五月,北方地区已然迈入夏天,太阳当空,向大地释放着他的热情,田野里麦浪翻滚,一片丰收的景象。
红旗公社石岗村大队的社员们此刻正在麦田里汗流浃背地抢收,夏天的天气多变,上一刻烈日当空,下一秒说不得就会大雨倾盆,他们得赶紧把麦子收回,晾晒好入仓,否则遇到了雨,麦子毁了,就要饿肚子了。
“宝渔娘,喝水不?”
林启元拿着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问自己老伴。
老伴李美凤直起腰,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以及脖子上的汗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接过军用水壶,一仰脖子吨吨地灌了几口水,再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大声道:“还是这军用水壶带水方便,背身上不怕漏水,更不怕摔,什么时候想喝水就喝水,不用跑到地头去喝。”
林启元看了眼附近眼红的人,用眼神示意老伴低调点儿,炫耀过头了遭人恨,李美凤斜了他一眼,她就是要炫耀,以前家里穷,被人看不起,现在托小闺女宝渔的福,有了好东西,她也想尝尝被人羡慕的滋味。
“启元,还有水没?给我喝点。”
炫耀的结果,就是有人讨水喝,这人还是他们本家没有出五服的长辈,虽然一般大的年纪,却硬生生地高了他们一辈,他们两口子得喊人家一声婶子。
不过借一口水,林启元和李美凤不好拒绝,林启元小心地把军用水壶递了出去,黄桃伸手接过后,一仰脖子吨吨地几口就把水壶里的水给喝光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她晃荡了几下水壶,又用倒过来看了看,确实没有水了。
她撇了撇嘴道:“这玩意儿不能装啊,才喝几口就没了,还是瓦罐实用。”
李美凤伸手就夺了过来,“人家这水壶装的水是一个人的量,咱们刚才可是三个人喝呢。”
她爱惜地检查了检查军用水壶,见没有被剐蹭,心里松了口气后,又瞪了眼林启元,这么金贵的东西,说给人就给人,穷大方样儿。
黄桃手里一空,不服气道:“就算一个人的量,那装的水也不够喝,这玩意儿就是不实用。”
李美凤冷哼一声:“不实用,那你去跟人家部队上说去,人家那么解放军同志都没说不实用,就你能!”
黄桃哪里有胆子跟部队上提意见,闻言讪讪地闭嘴,又去割麦子了,李美凤鼻子哼了一声,也自去割麦子,有些人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美凤婶子,宝渔妹子的好日子定了没有?”
而她旁边的一位年轻媳妇儿张花忙里偷闲地问道。
提到小闺女,李美凤尽管又热又累,还是高兴地笑出了牙花子,回道:“定了,六月初六。”
张花闻言笑着恭喜了李美凤一番,又问道:“这也没多少日子了,宝渔妹子的嫁妆可有准备齐?”
李美凤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高声道:“两身新衣裳都做好了,两床铺盖才做了一半,另外等收完麦子,让你叔再做一个柜子。”
甭看这些少,但在农村已经是比较丰厚的嫁妆了,很多农村姑娘出嫁,嫁妆就一身新衣裳。
张花羡慕道:“美凤婶儿,您和启元叔真疼闺女。”
像她去年结婚时,嫁妆就一身新衣裳。
李美凤笑声更敞亮了,“人家男方家里全都有工作,我们也是怕闺女嫁过去腰杆子挺不直啊。”
张花再次由衷地羡慕道:“宝渔妹子有福气,处了个好对象。”
李美凤笑声更响亮了,她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送小闺女去公社上初中,要不然小闺女哪里能处到公社供销社工作的对象,她女婿长得白白净净,家里父母还是双职工,家里头就俩姐姐,这门婚事就是城里人都羡慕呢。
她可是记得当初小闺女订亲的时候,大队里的人羡慕得眼都红了。
正弯着腰割麦子的黄桃听到李美凤的炫耀,不由跟旁边的人咬耳朵,“哼,得意个屁,闺女嫁得再好,还能把婆家的家底搬到娘家来,林家还不是照样穷得叮当响,怕闺女在婆家直不起腰,她倒是陪嫁三转一响啊。”
当然她话说得很小声,李美凤的小女婿可是供销社的人,以后说不得就会求到人家头上,可不能得罪林家。
可是她心里酸啊,李美凤的小闺女林宝渔也就一张脸长得漂亮了点,身上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好生养,也不知道她对象看上她啥了。
而她们嘴里的林宝渔呢,此刻正在村子西边的池塘里扑腾呢,她趁着池塘边上还有凉荫地,大家又都去收麦了,洗衣服的人少,便提了家里人换下的脏衣裳去池塘边上洗,哪里知道却被人从身后推下了水,偏偏她不会游水。
“救命!”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可这会儿不是在地里割麦子,就是在晾场上打麦子,晾晒麦子,老人和小孩儿都上阵看晾晒场、捡麦穗,家里哪里有人啊。
“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