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眉娘和喜妹、黎嫂所歇的这艘船也很小,再要挤一个人实在有些勉强,这时因喝了五碗米酒,林小云已去睡觉了,林叔夜想了想,便安排她去林小云那条船休息,让喜妹带路安排。林小云睡得像死猪一样,平躺着打鼾,实在没一点淑女的样儿。
喜妹和李绣奴一起将他挪到一边,然后李绣奴便在收拾安排起来——她是在渔村长大的人,对船舱里的坐卧生活并不陌生,喜妹见状便回来了,却见林添财也回来了,她称呼了一句,仍回舱去。
这时林叔夜问:“舅舅都安排妥帖了?”
林添财道:“一共四户渔民,一共九丁八妇,还有六七个孩童老人,我让他们分日夜两班,轮流守着。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夜班二更后就过来执勤,日班明日寅时再来。”
林叔夜愕然:“这么多人!”所谓九丁八妇,那就是成年男女加起来有十七个人,再加上老人孩子,就算分成两班,每班也有十几人了。
“你不知道,这里人工便宜。”林添财笑道:“这些渔民穷苦得很,都没见过钱一样,给几个铜板他们就乐开花了,花这点小财,不算什么。”
“可还是多了些。其实有两三个可靠的前后把守一下就行了。”
林添财低声道:“来跟我谈生意的那个佛郎机,叫费什么多,谈生意之余跟我提起一个消息,说他看到有人在偷窥我们的驻地。”
林叔夜听到这个消息,这才慎重了起来:“是陈子丘!”
“应该是,”林添财说道:“虽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人,比如明天要跟我们斗绣的绣庄,但是老二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才要加强皆备,可别让高师傅出什么意外——不然有刘三根就够了,我花这些冤枉钱做什么。”
林叔夜微一沉吟,说:“如果是陈子丘,也可能是奔着云娘来的。”
“云娘?”
林叔夜想了想,没再说下去,忽然转道:“舅舅,那几户渔民还没来吧?”
“还没呢。”林添财道:“我让刘三根先去踩点,看几个让他们把守的地。”
林叔夜道:“能不能将明守、暂时转为暗守?”
“什么意思?”林添财不大理解了。
“就是……就是让看守的人在暗中把守却不要露出痕迹。”
林添财便反应了过来:“你是想……捉人?关门打狗?”
“嗯,差不多,能办到吗?”林叔夜算是个读书人,对这些江湖勾当并不熟悉,只是从一些演义小说中看到过。
“这个我去跟刘三根商量下,应该行。”
“另外,能不能再弄一艘小船来……”
他们本来是几个男的都挤一艘的,林叔夜忽然提出要一条船,林添财还以为他想自己住,竟也没有任何疑问,只觉得本该如此。
这时林小云住的那艘船忽然响起了尖叫声,跟着又是一声尖叫,林添财一惊,林叔夜望过去只见是林小云抱着衣服跑出来,跳着叫嚷,对林添财说:“应该没什么事,我去处理,舅舅你先去跟刘叔说暗哨的事。”
舅甥俩分头行事,林叔夜快走几步赶到林小云身边,只见他显然是刚刚酒醒,瞪着小船上也很惊惶的李绣奴。
林叔夜问:“怎么回事?”
林小云尖叫道:“她怎么在我船上!”
李绣奴则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哭着说:“我刚刚睡在这位姐姐身边,她忽然醒了睁开眼睛就大叫,吓得我也叫了起来。庄主,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林小云这艘船当初是故意推开些离另外两艘船远点,但高眉娘她们也听到声响走出来看,林叔夜瞪着林小云,只见林小云一脸愁苦。看到他这个表情,林叔夜再无怀疑,对众人道:“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回去睡觉。”
高眉娘冷冷看了两眼,便回舱了,喜妹也跟着回,黎嫂还在探头望着,林叔夜喝道:“都回舱去!”
李绣奴吓得赶紧回舱,便黎嫂也已敬畏他,闻言回去了。
林叔夜提着林小云的衣领,半拉着他来到后面乱石堆,一把推了过去,掼得他坐在地上,林小云这时已经全醒了,娘里娘气叫道:“哎哟,庄主你怎么这么粗鲁,掼得奴家屁股生疼。”
林叔夜骂道:“装!你给我继续装!我去找舅舅过来看你装!”
林小云听这话不对,跳起来叫道:“哎哟!庄主你说什么啊!”
林叔夜骂道:“舅妈过世之后,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女声是在哪个戏班学的?”
林小云听了这话,便知林叔夜不是在诈自己了,恢复了男声说:“表哥,你认出我来了?”
“哼,本来早该认出来了。”林叔夜说:“只是我不敢想!谁敢想你竟然敢男扮女装,还跑几百里来参加海上斗绣!”
林小云作欲哭状:“你以为我想啊!我以前都没听你们说对这个海上斗绣有兴趣的,怎么今年就刚好来了,还给你们撞了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