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众人接连向着主帐方向跪下。
姬萦也不例外。
她垂首跪在一群乌泱泱的义
军首领中,如砂砾陷入沙海,谁也看不出她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
“平身吧。”
随着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场外众人陆续起身。
姬萦这才有机会看清帐内景象:一身明黄甲胄的延熹帝坐在高台之上,那个她毫无印象的十二弟,还未到民间男子行冠礼的年纪,有着少年特有的纤薄身形,脸上露着病态的苍白,一双布满阴霾的黑眸无精打采的垂着,似和他同坐一张龙椅的,是姬萦早有耳闻的徐皇后。徐皇后十七八岁的模样,下巴尖尖,鼻尖尖尖,骨相有着女人的娇媚,圆润的杏眼却有少女的清澈。她坐得僵直,双手交叠在腿上,面无表情坐在精神萎靡的延熹帝身旁。两个都未及二十的少男少女,穿着大人衣裳,被徐籍展示在众人面前。
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两人。接着,她正想打量一下传说中的当朝宰相,青隽节度使徐籍,视线忽然像触到火焰那样,视野一颤,难以移动。在徐皇后和延熹帝身后的背光角落,她看到了江无源。
曾经的南亭侍卫,现在穿着御前侍卫的装束。
他神色冷酷地拱卫在延熹帝身后,右手放在刀柄上一动不动,随时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他警惕的目光从帐内一直射到帐外,姬萦本以为他不会看见混在众人之中的她,没想到立即就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江无源看到她,目光先是惊喜,再是惊愕,眉心迅速皱了起来。
姬萦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仿佛无事发生。
高台之下,九大节度使齐聚。
风头最盛的那位穿深青色铠甲的中年男人,必定就是当朝宰相徐籍。姬萦听说他已过半百,但实际一见,丝毫看不出是个五十一岁的老人。徐籍黑发黑须,风采依旧,朗声大笑时声音直抵姬萦的食桌。其余八大节度使,皆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徐籍相比,没有令人印象深刻之处。他们或是彼此谈论,或是恭维徐籍,或是搭话延熹帝,有的满脸谄笑,有的愁肠百结,神态各不相同。姬萦不由想起徐夙隐说过的那句话:
“对夏室的不利,不一定是对己的不利。
虽是联盟,但从上至下,各怀鬼胎。
人都到齐后,徐籍站出,请延熹帝示下。帐内外都逐渐安静下来。延熹帝说了什么后,徐籍领命走出主帐。现在姬萦能听清他的声音了。
“诸位英雄好汉,今日我们在此相聚,唯三个原因也!一是忘恩负义的三蛮卑鄙偷袭,窃取了我们的天京;二是陛下发布了英雄令,集天下英雄反击三蛮;三是在场诸人,皆是我大夏忠勇之辈!能与诸位一起共御外敌,是我徐某人的幸运!”徐籍哈哈大笑,雄厚爽朗的声音传遍主帐内外。
“今日,陛下亲临,是为嘉奖各位勇士,为诸位战前打气,无论何时何地,诸位须牢记之,陛下与我们同在!”“我们有英勇无畏之师,有多谋善断之将,还有英明神武的陛下坐镇,此战焉有言败之理?这杯酒,是陛下敬诸位忠勇之士,亦是我徐某人敬诸位兄弟的,联军之内,我们都是兄弟,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言内掠夺我们土地,杀害我们亲人的处月人、朱邪人、匈奴人!我徐某人先干为敬!徐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然后高高举起倒置在半空的酒盏,高声道
“天佑大夏!”
群情鼎沸,众人相继举杯,大吼道:“天佑大夏!”
徐籍满意地回到了帐内。
姬萦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徐夙隐的影子。
分明是父子,却有日月之分。
帐内很快有言女鱼贯而出,端出一张张盛有食物的食盘,将据说是御赐的食物分至每个食案。
参加宴会的众人开始互相搭话,彼此恭维。
姬萦本以为徐夙隐也会出席,但她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她作为唯一一名女性义军首领,自然备受瞩目,但因为有花豹子的插曲在前,一时没有人敢冒然接近。她和岳涯喝着酒,正低声交谈,帐内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凤州岳涯可在此?”
一名身材高大健壮的青年大步迈出主帐,炯炯有神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片刻便锁定了姬萦身旁的岳涯。岳涯脸色不善,并未出口应答,姬萦也权当没有听见。秦疾忙着大快朵颐,他是真没听见。
青年大笑着走了过来。他的长相可算英俊,浓眉大眼,英姿飒爽。身上的铠甲都比别人大了
一号,锁链分割的铁甲下的胸膛,像一面石头堆起来的,坚硬而宽广的崖壁。随着他的朗声大笑,那面崖壁似乎也在颤抖。比起徐夙隐,对方更像是徐籍年轻时的模样。
“师弟啊师弟,你的名字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刚刚瞿水节度使还在问我,你是从小
就穿女装,还是忽然喜欢上了穿女装,这问题我可回答不上一一咦,今日你
的没穿你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