衅道。
“这有何难?”姬萦笑了。
两人同样大大咧咧地往地上随意一坐,姬萦盘着腿一一在白鹿观盘惯了,岳涯则更加狂放不羁,一条长腿直愣愣地伸着,另一条长腿则松弛地曲了起来。他从托盘里拿起茶壶,分别倒了两杯。
姬萦趁机观察楼阁内部,空旷简陋的室内,原本应该雕梁画柱的地方,被兵戈打斗的痕迹破坏,主人也不花力气掩盖,让它们赤裸裸地展示在宾客眼中。楼阁中央,一扇先前撞倒的屏风已重新竖起,画着梅兰松竹的彩漆屏风后面,是一套素色的破褥。岳涯将其中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姬萦。
姬萦也不客气,她褪下手套,端起茶盏向岳涯敬去。
“深夜冒然到访,这杯茶,权当是我向岳公子的赔罪。”
她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岳涯兴趣盎然地看着她,等她喝完了,才说道:“你就不怕茶里有毒?”
姬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你不屑。”
岳涯朗声大笑,叫了一声好。
“这赔礼我便收下了。”
他也端起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姬萦悄悄观察着他的模样,这位传闻中几近神奇的太守独子一
一岳涯的下颌线虽已有成年男子的清晰和硬朗,五官却有
一种山水画的秀
若是不仔细辨认,他身着女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这回换姬萦主动握住茶壶,给两杯空了的茶盏重新满上。
夜风从帘子的缝隙里吹进,茶叶的幽香扩散在宽阔的楼阁之中,姬萦和岳涯各自坐着,那些貌美的女子则侍立在四个角落,以观察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两人。继身份姓名之后,两人又互报了年龄。岳涯反比姬萦小上一岁,今年刚至冠年。
“不知岳兄是何时发觉我的?”姬萦问。
“从你的弩箭钉在檐柱上的那一刻,我就发觉了。”岳涯面露嘲意,单手提着茶盏晃悠,潇洒得好似提着一杯美酒,“要是没有这份警觉,我早就暴毙在这楼阁中了。”在这句话里察觉到凤州太守父子
子之间的
暗潮涌动,姬萦小心地避开涉及到岳宗向的可能,转而说道:“这些姑娘是岳兄的....
“家人。”他说。
看到姬萦脸上的不解,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们都是流落风尘的可怜女子,其中不少是被家人亲手卖进青楼。我将她们赎出,收留在此地,想离去的,也可自行离去。平日里,我教她们琴棋书画。又成立一雅社,让她们可以售卖字画为生。这座楼阁里的开销,现今都是她们一力承担。我们相依为命,与家人何异?听到岳涯和姬萦在谈论她们,有几个胆子大的姑娘,脚尖越凑越近,其中一个年纪最小,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忍不住附和道:“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公子,我们有些人早被狠心的老鸨给打死了!”姬萦见多了将风尘女子赎买出来以作禁窗,还美其名日“救风尘”的道貌岸然之士,像岳涯这般对这些可怜女子爱重如家人,尊重如朋友的,却是头一回看见。“岳兄大义,这一杯茶,我还敬你。”姬萦发自内心地端起茶盏。
"过奖了。”
两杯茶盏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各自饮尽。
“可惜没有美酒相伴。”岳涯惋惜道,“昨夜最后一坛酒已被我喝光,你来迟了。”
“我和岳兄相谈甚欢,再香的酒也只是点缀。”姬萦说,“岳兄平时就生活在这楼阁里吗?没有想过出去看看?”“出去?”他的笑里有锋利的讥讽,“我为何要出去?”
岳涯的目光飘向太守府里另一顶屋檐,他的声音变得又冷又沉:“我出去了,有人岂不是要解脱了?”姬萦随着他的视线看进黑夜,没有冒然搭话。
“四年了,你以为锁住我的,是这楼阁吗?”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