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为紫桓整整被子,转头对清如说,“许大人,我知道你的来意,不过现在家里有些事,的确拿不出钱。害得大人白跑一趟,大人想退回夫人投的钱,也得给我留点时间。你把文书准备好,我到府上看看文书,能凑多少先给你凑些,家家都不容易。”
清如不信胭脂说的话,一个家哪容得女人做这么大的主?
那不得和他家一样乱套了?
他越过胭脂盯着紫桓,对方抬头看天,“你若真急着用,御史钱大人那还欠着我数千两白银,你不如找他要一要?你只须说是陈某差你去拿的,他定会给你,或者我给你写个手条,盖上我的印章做为凭证。我腿伤得数月才好得了,你要不急,等我腿好了,再去和钱大人要,你可同陈某一起去,我绝不骗你。”
许清如听到钱大人先是一愣,后来想想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事,便有些心动,问,“有几千两?”
紫桓心中一乐,此人若是不贪便可逃过一劫,可惜他从未让紫桓意外过。
“五千。值得大人跑一趟吗?”
钱壮怂人胆,清如道,“那请陈公子写条子吧。”
许清如官阶其实比钱大人高,但钱某名声在外,家中累世做官,树大根深。
他若不拿手条上门,未必凭着自己身份就能见得到对方。
几千两多吗,和清如的年俸比,不少了。
清如家中虽有别的入项,并非揭不开锅。
但几千两顶他一年年俸,实在心动。
原来他性子中从未暴露过的小气,在绿珠没了之后,慢慢显现出来。
家中一大家子,处处都要开销,哪怕一张纸片都是要钱买的。
他张罗一段日子,才知道掌家不容易。
可他不但不念着自己前几任妻子辛苦,反而唠叨,“这些女人掌家竟然如此不知节俭,幸而如今老爷我亲自掌管开销,原有这么多不必要的开支。”
他先自家中开刀,家里的下人们,开掉三分之一,他算了算,活也不是做不过来,没必要养这么多人。
大家都以为开了多余仆人,节余下的银子是不是可以涨涨月例。
毕竟从前虽然月例普通,但主母舍得赏赐,宅中有事,大家人人有赏钱拿。
再者绿珠从不肯在吃喝上限制。
她不肯比燕翎掌家时吝啬,落个“不中用”的名声。
清如一翻账本,看到家里日日燕窝供着,鱼翅、蟹黄这样的贵价菜也时常出现,很不高兴。
“吃得这么奢侈,有必要嘛。”
他告诉负责采买的佣人,以后每日菜单由他过目,不许随意采购贵价荤腥,节日另说。
那人不敢说什么,都应着。
府里马上有人不满意了,没了绿珠,续夫人也没接上。
妾室们便一起找清如说吃得太素,没胃口。
清如压根不在意,反骂,“你们没进门时连这些也吃不上,可见由奢入俭难。咱们算不上钟鸣鼎食之家,没得和别人比的份。”
每换季要裁制新衣也被取消了,连妾室都没有,下人们更不必说。
清如也知大家不满,所以自己的孩子们也不缝新衣,说旧衣洗洗又不是不能穿。
孩子们并不在家开私塾,送去学堂上学。"
那里个个贵公子,跟着大人学了一手的察言观色的本事。
见许家的孩子穿着寒酸,便渐渐欺负起人来。
连先生也没及时收到束修,便睁只眼闭只眼。
何况束修之礼只在初入学时送的是六礼,其他时候都折成银子。
这里是大户人家读书的地方,谁会省这几个钱?都照着多的给。
偏许清如送束修时又给了实物,比银子节省了此许,却因此遭了老师厌烦。
自他执掌中馈,府上怨气冲天,省得这一点钱,把“人和”二字葬送个干净。
账本上显示得却是他掌家后开支仅是绿珠从前开支的三分之一。
他心中得意,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而且他并没有徇私,只勒着家人,他自己也很节约。
从前很爱出去与同僚吃喝,现在也不怎么去了。
人情往来,不“往来”哪有人情在?
他只顾着省眼前的蝇头小利,也不在乎别人的淡漠。
如此一段时日,想想一个月省下的银子,再想想绿珠拿去给紫桓的三十万两。
别说凭吊绿珠,每每家中一起吃饭,提起绿珠就骂。
绿珠在世恐怕不会想到,她所求的东西,求了一世都没求到。
反在死后,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被提起来反复咒骂。
最终连妾室带下人一起要求清如给大家裁过冬的新衣,并采购过冬木炭,他才吐口,签了牌子叫采购领银子采买过冬料子和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