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手中木盒的声音已经彻底盖住上层房间的音乐声:
“你偷偷花钱就买这些垃圾回来!
上了那么多辅导班,成绩还是提不上去,是不是就是因为玩这些游戏把脑子都玩坏了!”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这样不思进取,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平庸的人!
别人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你就只能做个被时代淘汰的次品。不学好,以后不会有出息!”
男人单方面狂躁的输出中夹杂着一个男孩的哭声。
男孩稚嫩的声音一直在颤抖,他恳求,
“求求你!别撕!那是我好不容易凑齐的!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钱都是我和你妈给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
“哗啦”一声。
大量的东西从高处扫落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男孩的哭喊中,有人在不停地撕纸,丝毫不动摇,甚至带着种发泄般的气势。
“你这是什么表情?瞪着我干什么!”
男孩终于忍耐不住了,他说,“妈妈每天都在辛苦上班,你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家里。
自己被辞退找不到新的工作,连妈妈平时边上班边抽空做的家务你都弄不好。今天还把厨房的盘子砸了,你是怕回来被妈妈骂所以先来找我的茬,现在急着把火气发在我身上吗!?
爸,你自己不也是个很平庸的人吗?”
男人暴跳如雷,“谁允许你学我说话!”
“你就因为这些东西,和我顶嘴?我们一天天的是为了谁?还不是挣钱供你学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男孩重复着一句话,“我恨你。”
“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你爱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家里有妈妈,我一定会逃得远远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坏的小孩子?现在不听我的话,你以后也学不了好!”
“啪!”
争执终于在刺耳的巴掌声后戛然而止。
拨片停止转动。
木盒中的爸爸可以接受和宽容自己的平庸,却不能允许孩子也是一个平庸的人。
陆黎轻声道,“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还要苛责别人?”
木盒的切口处还是打不开。
他再次逆时针转动拨片,木盒中传来第二段对话。
这次与男孩说话的是个女人,温和地询问:
“季轩,晚饭不是吃了很多吗?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偷偷吃东西?
你这几天总和爸爸吵架,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饿,也睡不着,我已经一周都睡不着……失眠了。”男孩一边抽噎一边吞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男孩一直在嚼东西,“他弄坏了我的东西,全都坏了……”
“坏掉的东西能给妈妈看看吗?”
“你吃了多少?”女人在收拾房间,听声音找到了不少塑料袋:
“为什么会吃这么多?明天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胃并不需要这么多食物,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男孩却小声问道,“妈妈,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吗?”
“我以后会成为一个坏人吗?”
对话停止。
陆黎以为是拨片没有转到位,再逆时针旋转时,木盒的切口处缓缓打开了。
从切口掉出来的工作证不止一张。
它们像雪花喷涌而出,都属于房间的主人、木盒中的男孩,季轩。
十几张环保手工公益课的授课助教证,自己考的导游证和带团证……
证件照片中的季轩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看起来是个阳光开朗的人。
他长大之后看起来并没有不学好。
手工公益课的工作证最多,他反倒学得很好,还在教更多小孩子的时候帮助了更多的人。
他是因为玩物丧志的童年被“及时制止”了,以后才学好的吗?
还是因为他从来就不坏。
切口打开。
木盒的拨片跟着掉落,季轩妈妈在那晚的回答不得而知。
但是这个用来哄睡的木盒和季轩后来的这么多份工作似乎又回答了这个问题。
陆黎侧头,看着地上已经将骨头咽下的怪物。
现在怪物的头颅长好了,正在生长脖子。
五官端正之后,能辨认出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脸。
这张脸没有表情,眼睛灰暗无神。
只在进食时闪过狂热。
“这是季轩。”陆黎根据工作证照片进行比对,叹了口气,“表情不一样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
“季轩就是邻居吧?”骆嘉白吃惊道,“下层房间里的怪物长着他的脸,那在客厅的乱码墙里和我们对话的不也是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