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要酿造大量红莲春,优质水源是必须的,泥沙含量高的江水肯定不行,也不能使用城中的井水。要酿好酒,就必须引入大量的山泉,靠人力去挑肯定不行,只能用竹子做成“自来水管”,将其连接起来从山顶引水入城。无论是煮茶还是酿酒,山泉都是首选。城中百姓自告奋勇,有人去城外竹林砍伐毛竹,有人去山上勘察地形,选择合适的引水路线,都是积极踊跃参与其中。这天,夔州府城以北的竹林里,不少城内的樵夫们撒欢一般的砍竹子,每一根都有成人胳膊那么粗。这些人将竹子截断后,又将竹子中心打通放置在一旁。这片竹林已经变成为了一个巨大工地,由于山顶山泉距离府城距离不小,因此所需的竹子数量也是相当惊人。郑叔清带着方重勇与方来鹊,来到竹林里查看工程进度,皆是对此非常满意。“酿酒并不需要大动干戈,靠人力挑水足矣。你为何建议要大修泉水管道,引山泉入城呢?这可都是府衙出的钱啊。”郑叔清迷惑不解的询问道,修管路的“小钱”,还没被这位刺史看在眼里,毕竟他已经见过几十万贯钱那种“大场面”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瞎折腾而已。老实说,他明年的结局不是入长安到中枢担任支度官,就是被罢官回荥阳老家,不可能继续安安稳稳的在夔州呆着当咸鱼。郑叔清在夔州府城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其实郑叔清并不想修什么引水管路。麻烦,事多,还不会被记入官府考核。为地方做事,只有“文教兴盛”才会被记入考核,其他的做再多也没用。这就好像数学考试你不能在题目后面写作文一样,写得再好也不可能得分啊!唐代虽然明面上要求每一州都要新办学校,推荐士子科举,但实际上执行起来,已经完全变了调子,沦为了某种程度的形式主义。考科举,不去长安周边租房子住,那就是麻绳提豆腐:别提了。谁都知道,大唐的科举不糊名,这是肉食者们为了激励家族子弟而搞出来的“鲶鱼”。为什么科举要住在长安附近,只能说懂的都懂,不用把话说那么明白!既然都是样子货,那这是演给谁看呢?谁又真的会明知道一条路走不通还往死里走呢?所以在关中之外的很多地方,有财力物力考科举的人,对于走科举路线完全不怎么在意。并不是大唐所有地方的人都很向往科举,风气如此,跟出路狭窄也有关系。比如说夔州。夔州这边远离政治中心,自然文教水平不会高到哪里去,本地没出过什么像样的读书人。本地人对科举不屑一顾,眼睛都在钱中间那个方孔里面!如果做工与经商就可以有出路,那我为什么要去参加科举考进士?杜甫有诗形容夔州本地民风:峡中丈夫绝轻死,少在公门多在水。富豪有钱驾大舸,贫穷取给行艓子。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旅。在朝廷眼里,夔州便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除了钱就是钱了!郑叔清也有这样的担忧,不想耗费力气做没有用的事情。他是在方重勇的苦苦劝说之下,才勉强同意的,不代表本身的积极性有多高。“使君,您在夔州任上不要紧,倒是给下一任夔州刺史出了个天大的难题。”方重勇忍不住揶揄了郑叔清一句,他从地上捡起半截砍断的毛竹,发现这种竹子确实比较坚固。如果没有山上的动物破坏(比如说老虎),这条管路应该可以使用很久。“为何我给下一任刺史出了难题?”郑叔清被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因为使君大人在任上,给圣人搜刮了几十万贯。虽然这其中有些偶然,但圣人一定会想,夔州富庶,是以前小瞧这地方了,将来一定要加大力度搜刮!不说临泽而渔吧,那起码要多下几遍网子,敞开了捞。可以想象,下一任夔州刺史,一定肩上压力如山。圣人要求他多捞钱,他必然要使出死力气来办。如此一来,这夔州百姓会过得更好还是过得更苦,很难想象么?”方重勇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郑叔清的脸反问道。“这……也并非本官可以改变的啊。”郑叔清喏喏说道,不敢直视方重勇的目光。“所以说了,使君给夔州这里带来了如此大的祸患,替府城百姓修一修引山泉的管路,让百姓们都能喝到放心水,为本地做一点善事,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方重勇对着郑叔清大声呵斥道。“受教了。”郑叔清躬身对着方重勇郑重的行了一礼。正在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大虫!有大虫啊!”方重勇一愣,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在回忆大虫到底是什么玩意。古人把所有动物都叫“虫”,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爬的还是水里游的,都叫“虫”。哪怕是人也叫虫,比如特别懒的人叫“懒虫”,特别好色的人叫“淫虫”。老虎叫大虫,蛇叫长虫、鱼叫鳞虫。这里的“大”,是“老大,第一”的意思,形容老虎很厉害。李唐先祖叫李虎,显然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