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家性命,也要博一个破釜沉舟。元龙殿内烛影摇红,悄无声息,郝鸷缓缓坐下,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不觉哑然失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遇事紧张,耐不住性子,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心潮起伏,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飘然踏入元龙殿,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紫金冠,身着阴阳袍,飘飘然有出尘之姿,双眸温润如玉,目光落在郝鸷身上,淡淡道:「局势变幻出人意表,国主如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宜早下决心,以免坐失良机」。
郝鸷悚然起身,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推金山,倒玉柱,直挺挺跪倒在地,恳求道:「朕走投无路,还望上师救朕一救!」
清净子凝神看了他片刻,一针见血道:「陛下仍有三载气运护身,如愿舍了‘不动秘藏,贫道保你一生平安,颐养天年。」
郝鸷闻言暗暗松了口气,若对方夸口许下泼天好处,说什么稳坐国主之位,江山永固,传承千载,他倒要心生疑虑。国师临行之前告诫他,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皇叔郝巫此番远征夜叉国,短则一年,长则三载,定能大获全胜,班师回朝。他暗示国主安分守己,莫要节外生枝,退位后虽居冷宫,不得自由,日常供奉绝不会少了分毫。三载之说,恰与气运之说相合,郝鸷对上师之言信了八九分。
他犹豫片刻,惴惴不安道:「不瞒上师,国师前后三度检点秘藏,拿去不少好物,余下只怕难入上师法眼。」
清净子道:「无妨,神物自晦,神物亦自择其主,命里有时终须有,吾辈不强求。」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郝鸷当即答允清净子的要求,秘藏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与其留给郝巫,不如拿来奉与金仙,结个善缘。
清净子分说定当,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命郝鸷小心收藏,莫失莫离。郝鸷知晓其中的厉害干系,双手接过玉佩挂于颈间,贴于心窝,只觉一股凉意钻入体内,如针似芒,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一股暖意排荡而入,毛孔数丈,如浴温暖,精神为之一振。
仙家宝物果然不同凡响,郝鸷虽然资质平平,未曾入道,终究出身皇族,打小以丹药洗炼肉身,耳濡目染,见多识广,他诚心诚意谢过上师,亲自恭送出殿。胡魁斗迎上前躬身见礼,心知二人业已谈妥了条件,他师出有名,只要国主一日不倒,便牢牢占住了大义名分。
如何利
用大义名分站稳脚跟,这是胡魁斗操心的事,清净子不过替申元邛出面,跑个腿罢了。他衣袖飘飘消失在黑暗中,来到广灵囿太液池旁,见过糜氏夫妇,将国主郝鸷答允之事略说几句,申元邛微微颔首,邀他明日同往秘藏一观,清净子欣然接受,不无期待。
罗刹国有一座「不动秘藏」,取「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之意,防备之严,收藏之丰,堪称海外诸岛第一,夜叉国仿效罗刹国,也建了一座「金顶秘藏」,据知情者透露,不过尔尔。胡魁斗下足血本,将秘藏整个出卖给糜氏夫妇,拍着胸脯打包票,哪怕跟国主撕破脸也在所不惜。申元邛无意用强,托清净子前去见国主一面,顺便讨个口谕,作为回报,清净子见者有份,也可分润一二。
清净子欺郝鸷不过是一介凡人,打着金仙的招牌狐假虎威,顺顺当当便将「不动秘藏」拿到手,实则也有几分私心。青背蚕虫偏重于防守,他手头还缺少一宗克敌制胜的杀伐之器,若能从「不动秘藏」中有所收获,补齐最后一块短板,假以时日,待到彻底炼化了金丹,道行更进一步,或有机缘飞升天庭,跻身金仙之列。
是夜黑幕笼罩王都,星月无光,这一夜长得令人心焦,无数人翘首以盼,等待元龙殿的消息。待到第二天清晨,罗刹国皇族与权臣齐至元龙殿,才发觉国主身旁多了一人,满面油光,魁梧如肉山,眼鼻挤在一处,正是率三千「兽兵」杀入王都的废人胡魁斗。众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眼色,谁都没有主动上前,国主郝鸷站起身来,将新上任的王都羽林尉引见给诸位臣僚,笑吟吟看他们的脸色,朝廷百态,尽在目下。
上一任羽林尉正是郝卜,麾下八千羽林军,俱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名义上守卫王都,实则奉皇叔郝巫之命,把国主看得死死的。郝巫远征之时,从羽林军中抽调半数,剩下的兵马留守王都,原以为绰绰有余,结果被三千「兽兵」一冲而散,死伤惨重,连郝卜都身首异处,像狗一样曝尸荒野。胡魁斗接任羽林尉,意味着一把刀从此架在众人脖子上,国主想杀谁就杀谁,再非像从前那样受制于皇叔,不得专权。
元龙殿中群臣俱是聪明人,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肚子里一个劲叫苦,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唯唯诺诺,嘴里不敢迸出半个「不」字。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分明觉得国主嘴角的笑意有些阴险,仿佛正掂量着拿谁开刀,杀鸡儆猴。
郝鸷只字不提皇叔郝巫,也只字不提远征在外的罗刹大军,既然大家都很知趣,谁都没有跳出来反对,就放他们一马,只贬黜了三位皇叔的铁杆心腹,两个儿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