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回到小院,白蔻和黄芪双双迎上前,神情既有些慌乱,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天龙帮侯舵主亲自来到凤尾楼,点名将她们要去,二人原本忐忑不安,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她们心中都清楚,“卖艺不卖身”只是个噱头,凤尾楼的清倌人最终都是要卖银子的,差别只在于卖给谁,是“一解银河露小星”,还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眼前之人年纪不老,气宇不凡,得天龙帮少帮主另眼相看,想必将来前途无量,足以托付终身。
白蔻定了定神,将桌上两包贺礼指给魏十七看,适才有一个相貌甜美的丫环,说是奉夏小姐之命送来,请羊先生笑纳。魏十七不置可否,随手拆开,一包是“深井云雾”,茶香扑鼻,另一包裹得严严实实,拆到最后是一支成形的野山参。白蔻眼前一亮,掩嘴惊呼一声,这支野山参极为难得,个头虽不大,茎须完整,宛然人形,入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魏十七捏起野山参,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嚼烂了咽下肚去,也不嫌苦涩。白蔻微微一怔,生嚼野山参,这是何等暴殄天物,不过她自知地位低下,恪守本分,神情不露丝毫异样,默默提起画珐琅花鸟壶,为他倒了杯茶漱口。
野山参药力浓烈,非同寻常,甫一入肚,即被血气炼化去,魏十七细细品味药力,眉梢微微一动,血气似乎涨大了分毫,果然只有这等难得之物,才堪为资粮。他将剩下的野山参塞进嘴里,胡乱嚼几下,接过白蔻递来的茶水,一气冲下喉咙。
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魏十七也懒得重新泡茶,撮了上好的“深井云雾”,丢进嘴里,如吃草般嚼碎了,就着茶水吃得一干二净。黄芪看得眼都直了,忙上前搭把手,续水奉茶,连尽三壶才算了事。
山参茶叶尽皆入肚,血气反哺精元,纤细的热流在体内流淌,伤势又好转了少许。魏十七估摸夏芊着人送来的这两包贺礼,相当于小半条日前生吞的钩吻蛇,于身体大有好处,这倒给了他一个提示,成精的妖物可遇不可求,人参首乌之类的药材,却不难搜求,无非是多花些银两罢了。
夜深人静,良辰不可辜负,魏十七朝二女招招手,拥到床上折腾了一回,才熄烛安睡。睡到四更光景,他忽然睁开双眼,身旁是熟睡的白蔻和黄芪,呼吸细细,安祥而妥帖。窗纸不透半点光,正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魏十七听到屋檐上传来振羽的声响,有鸽子“咕噜噜”轻叫几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他悄悄起身,紧贴墙壁站在窗侧,像一袭挂在钉上的衣服。
过得片刻,不远处传来杀戮的声音,弓弦铮铮颤动,弩箭破空,刀剑交击,垂死的哀号,愤怒的呼喝,让人觉得修罗场就在间壁,只隔了薄薄一层窗户纸!魏十七嗅到了血腥的气味,他咧开嘴,脸上带着森然笑意,拇指扣住食指,丹田内一点真炁勃然而作,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脚步声蓦然大作,来袭者似乎放弃了匿踪,一脚踹开房门,直扑向床铺。魏十七食指弹出,真炁外放,从对方眉心灌入脑中,生机刹那间消失,尸体颓然瘫倒,像失去支撑的一口空麻袋。
魏十七伸出手去,稳稳接过对方手中滑落的弩机,又一名黑衣人紧随闯入,手持利剑,手腕轻振,爆出七八朵飘忽不定的剑花,虚虚实实,护住周身门户。魏十七扣下扳机,弩箭“铮”地穿过对方的胸脯,带出一蓬血肉,深深扎进墙中。
无论多么精妙的剑法,也抵挡不住近在咫尺的弩箭,什么借力御力,虚实变化,全然派不上用场!那人似乎才从梦中惊醒,又陷入更深的噩梦,眼神恍惚,慢慢垂下头,看着胸口的血窟窿,忽地哀号一声,仰天摔倒在地。
黄芪早被惊醒,牙齿打颤,缩进床角瑟瑟发抖,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涂上了一层惨白的脂粉,白蔻颇有胆色,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华,目光追随他的一举一动。“害怕的话躲到床底去,别出声!”魏十七丢下弩机,弯腰拾起利剑,头也不回向屋外走去。
床前倒着两具尸体,血腥刺鼻,黄芪感到一阵恶心,抱起枕头捂住口鼻,忍不住抽泣起来。白蔲拍拍她裸露的肩膀,低声安慰了几句,贴心地问她要不要躲到床下去。黄芪自个儿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在被褥上抹干眼泪,侧过脸,惴惴不安道:“他……他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了……”
白蔲灵巧地跳下床去,取了衣物丢给黄芪,道:“别傻了,他们是冲着羊先生来得,我们只要躲在屋里不出声,等到天亮就没事了!”
黄芪不敢下床,手忙脚乱把衣衫往身上套,忽然停下动作,凑到鼻下嗅了嗅,嘟囔道:“还好没溅上血……呃,你是说……他故意把杀手引开”
白蔲把长发挽到脑后,随意打个结,没有作声。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鸽子“咕噜噜”的叫声近在咫尺,魏十七扭头望去,只见一头铁翎异瞳鸽立于檐上,抓得瓦片嘎嘎作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似乎在辨认些什么。
原来是杜微那头铁翎异瞳鸽,阴魂不散找上门来了,厉轼倒是好算计——这鸽子终是个祸患,留不得!魏十七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