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想起方才在容谷足音里,王玄之和她说的故事,时隔百年,许多事情都是后人添加的,遇到本人,当然得问个清楚明白了,遂好奇的问她,“你的真名叫什么,还有你究竟是洛神,还是宓妃呢?”
小娘子嫣然一笑,“我当然是宓妃了,”她面色忽又一变,“不对,我是洛神,那蕊娘又是谁?”她的面容几近扭曲,“不对不对,她们究竟是谁,我到底是谁。”
道一颇有些无奈。
她看看那边抱着树的人,满心满眼的欢喜,不知许六想到了什么,趴在树边窃窃私语,时不时的发笑,再看拉着她手不放的王玄之,脸上还有点儿痴傻。以及这个迷糊的美娇娘,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
她一时不知说甚好,但有件事必须先弄清楚,道一抓住了对方一只手,“想不起来的事就先不要想了,你能告诉我,你找回来的郎君,都安置在什么地方?”
小娘子渐渐稳定了下来,许是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地笑了,宛如三月春风,于青草间低低絮语,“郎君当然在家中呀,”她娇呼起来,“呀,我出来这么久了,郎君还在家里等着呢,我得回去给她做饭了。”
跑了两步,她转过身来,“你们要去我家中吃饭吗?”
道一想提醒她人就在船上,又怎么会在家中,待她再看过去时,洛水河上的船,早已不知所踪了,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应下,“如此,便谢过娘子了。”又有些为难的说,“只是我这位朋友,不知可有办法,让他跟着一块儿去。”
小娘子瞥了许六一眼,“男人都是木头,他待在此处最好了。”
道一“”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她还真不敢随便把人扔下,“他是脑子有问题,偶尔会这样痴傻,并不是有意而为之。”对不起了许六哥,为了救你,只得出此下策了。
小娘子恍然大悟,怜悯的说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他了,竟然喜欢一棵树,既然这样,给他吃一顿饭也没什么有关系的,你带着他一起来吧。”
道一嘴角直抽,随口胡诌起来,“树虽然无情,他有这样的疾病,才不会被抛弃,爱上也是正常的。”
她捏了捏右手,旁若无人的说起话,“安道,此处的异常,看似与这位娘子有关,可我观其言行举止,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害人的意思,她只是无意识的做着每件事,就像是——”
“灯影戏。”意料之外的听到了回答,道一惊喜的看过去,王玄之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令她差点儿怀疑,自己方才是产生了幻觉,“看来他们能听到我的话,却不能及时令肢体做出相符的反应,这简直比噬梦虫他们还恐怖,清醒的看到自己被控制。而且——”
她看向前方,微眯着双眼,“那小娘子亦是如此,只要不特意叫住她,似乎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好似有什么刻意的隔绝着这一切。”
道一跟着牵着一人,用绿藤捆着一人,跟着小娘子身后,观察周围的一切,她也考虑过以暴力友破局,可找不到突破点是一回事,怕伤着自己人才是主要的,她目光坚定,“要尽快解开谜题才是。”
沿着洛水河边往上走,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道一刻意不去注意,两岸不断重复的景致。
“到了!”就在她以为永无此境时,河边的风景顷刻不复存,变成了一间上下两层的铺子,装饰得极为典雅,最令道一吃惊的是,铺子的名字,就叫‘空谷足音’。
大门正对的墙上,挂着一面极大的黑布。
跟着小娘子进了店铺,里面的客人极少。
一位黑衣男子侧趴在桌上,嘴唇在不停的动着。
道一竖起耳朵听,“走开,走开,你们根本不是她,我是不会同意和你们在一起的。”她松了口气,捏捏手,“安道,找着夷之了,他好像陷入了迷障里。”
道一走了两步,又看到了另外的客人,不由毛发倒竖,隔壁桌子上,同样趴了个人,不幸的是那人胸膛不再起伏,她也没感受对方活着的气息。
她纠正一下客人极少的说话,应当是活人只陈夷之一个。
“难道是因为他来得最晚,才得以活命?”道一看到甚至有几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一具具起了灰的骷髅,他们趴在桌子上。这些骷髅身上穿的衣裳,与如今的略有差别,她知那是前朝的衣裳,从前的宽袍大袖,渐渐变得窄小,与胡人的服饰相近。
小娘子进了店,压根儿就没发现这些,她提着飘逸的裙摆,欢喜的往上奔跑着,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奋力奔向心爱之人的怀抱,那般的不顾一切。
道一将许六放在陈夷之旁边,这才跟着上楼,“不!”似杜鹃啼血的尖叫响起,她加快了上楼的速度,小娘子目前是破局的唯一线索,断不能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