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青着脸道:“你若点头把这事儿办了,自然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
萧壁城沉默,无话可说。
满桌的佳肴忽然间味同嚼蜡,殿里一片压抑的静默,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离开养心殿的,直到迎面冷风吹来,才忽然寻回几分意识和知觉。
带着茧子的粗糙掌心多了一片柔软的温暖,云苓拉着他慢慢在夜色下行走。
到了马车跟前,福公公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殿下,陛下今日也是一时气恼才会口不择言,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莫要伤了父子和气。”
萧壁城神色木然地点头,并未开口答话,转身先上了马车。
云苓回头温声道:“夜里寒凉,福公公早些回去歇息吧。”
福公公却没急着走,“太子妃娘娘今日没有同陛下怄气,倒让老奴有几分意外。”
“我原是想开口骂两句的,但是一想到太上皇,便也就算了。”
昭仁帝说出那句话时,她无
疑是愤怒而心疼的,换做以前或许已经像对待糊涂爹老世子那样,毫不客气地开骂了。
但经历这么多事后,云苓的心态也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化,更有所成长。
以往她但凡占着几分理,定会把昭仁帝怼的哑口无言,可现在她不是只图自己骂个痛快了,还有了更多在意的人。
她想起之前,小老头儿望着那副全家福时,留恋而伤感的目光。
“太上皇是盼着他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壁城一直以来也很努力想得到父皇的认可,让他能够安心轻松些。我刚才若再激化矛盾,那便是把他们父子使劲往对立面上推,这事造成的后果会更糟糕,接下来几日大家都别想安生了。”
云苓微微侧头看向车内,萧壁城的身影显得格外寥落。
与太上皇一样,他也在意和渴望着亲情和睦,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被伤透心。
要是跟昭仁帝当场吵起来,也跟在他伤口上撒盐没什么两样,所刚才云苓什么都
没说。
福公公眼神有几分欣慰,“太子妃娘娘成长了很多,太子殿下也一样。”
可昭仁帝还是以前的模样。
萧壁城回到东宫,坐在窗边良久难以入睡,静默许久后低沉开口,“当初小封氏害死我生母一事暴露,他下令赐死那女人时,我是既难过又高兴的。难过的是母亲走的可怜,高兴的是他没有包庇那女人。”
“后来他决定把大哥调去吏部,又送了六公主去太后身边,我以为他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满心只有大哥,眼里也能看到我和其他几个人。”
“可今晚这遭过后才发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瑞王兄妹依旧是昭仁帝心中无人可比的宠儿,是之前昭仁帝对瑞王的刻意冷落,给了萧壁城他对所有儿子一视同仁的错觉。
认真想想,他对墨王娶一个底层平民出身的王妃没有太大异议,也没有过多关问操心过燕王夫妇的事。
倒是为了瑞王,他可以连夜从皇宫直奔镇国公府
,拉下脸游说镇国公打消和离念头。
如今又为了六公主的婚事,拿这样诛心的话去逼他。
小封氏死后,昭仁帝对于发妻的偏爱,似乎叠加着愧疚一并转移到了瑞王兄妹身上。
只是,他的偏爱开始讲起了道理,才会恍惚间让人无所察觉。
“其实仔细来讲,他真的已经变了很多,只是没有变成我自以为是的那样。”
萧壁城自嘲地笑了笑,末了又哑声道,“他到底不是全然信任我的,不认为我会用心对待六公主的婚事,所以要亲自经手才放心。”
云苓默然,昭仁帝没有明说,但他们夫妻二人都明白了对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瑞王短时间内做不出伟业功绩,他不想委屈了六公主,能背靠的也就是已成为太子的萧壁城了。
之所以非要从清懿书院里选驸马,就是因为那里面将来都是萧壁城的人,每个来报考的学子都是夫妻二人最初坚实的支持者,于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而其他三大书院,早晚要被打压,甚至清洗。
六公主如果有个清懿书院出身的驸马,昭仁帝才觉得,算是真正靠住了萧壁城——在外界看来是如此。
他想要昭告天下:你看,虽然小封氏害死了太子生母,是罪大恶极之人,可太子是拿公主当亲妹子看的,否则怎么会将清懿书院的学子招为驸马。
明白了昭仁帝内心的小九九,和那别扭的纠结和之后,云苓只想感叹,父母偏心起来真的是没有道理和理智可言的。
老头子也不想想,萧壁城要真的因杀母之仇而厌恶冷淡六公主,将来登上皇位以后,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云苓抬手揉了揉闷闷不乐的萧壁城,转而握住他的手。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