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景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道:“为何不可?母后究竟要做什么?您不与朕说清楚,恐怕事有不逮。”
钱太后也知今日之事恐怕不得善了,忽然如拔了塞子的水瓶,汩汩流出眼泪来。
“我儿糊涂啊!你怎么就答应了赵耿联姻呢?你可知赵璃已经把持朝堂大权多年,耿飞鸿军中威望更是说一不二。这两人若当真联手,还有咱们母子活路吗?”钱太后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可谓十分感人。
二钱跟着面有忿色,泪光盈盈。
独申屠景和司马瑛神色不变。
钱太后见申屠景并不动容,指着钱越加码道:“你表舅不就是实例吗?他又何尝得罪过那赵璃?不过是因为哀家一时心血来潮带钱丫头来见你,害了那丫头不说,还连累你表舅被赵璃记恨,竟然在朝堂上公然算计他!不仅令他夫妻失和,连信安侯都一道离间了。要知道信安侯可曾掌南越三十万兵马,是最偏向你的武将啊!”
这话就不对了,信安侯是掌南越三十万兵马不错,可却不是偏向他的,而是钱家三太爷早有远见,给外戚钱家留的一道保命符。
不过赵璃果真好算计,一石二鸟,捅破钱越养外室之事,既绝了钱湘进宫之路,又离间了钱家与信安侯,双方各自为战,便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怪不得钱越之事一出,钱太后立时与赵璃决裂,原来是双方都已图穷匕现。
钱太后生怕申屠景不生气,添油加醋道:“还有端午节那日的落水救人,傻子都能看出来是那赵婉容设计骗耿晏上钩,硬生生逼着耿家吃这个哑巴亏。还不是因为耿大将军是铁杆保皇派!他赵璃这是想方设法挖皇儿你的墙角啊!”
申屠景终于动摇了,有点迟疑地道:“太傅焉是这等人?再说既然耿大将军是铁杆保皇派,有耿大将军从中引导,岂非更能保太傅忠心?”
“你!”钱太后实在想不到他的儿子竟能傻成这样,一时不知是该欣慰从前的水磨功夫没白瞎,还是痛恨自己早先怎么鬼迷心窍,信了赵璃的鬼话,和他一起算计自己的儿子,如今只能自食其果!
钱骏见状,比钱太后还震惊、着急,却不知该怎么说。钱越更加没用。
司马瑛也不知为何钱太后说这种私密话,却不让她个女道士退下,思量片刻,忍不住插口道:“陛下请恕贫道冒昧。却是陛下一时着相了。虽说天地君亲师,然父母子女之爱,乃世间天伦大道,旁的全比不上。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一旦耿赵联姻,生下子嗣,难保耿大将军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想给亲孙子更好的将来。”
司马瑛话说的隐晦,至于这更好的将来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申屠景终于听懂了,不由变了脸色,抓住钱太后的手问道:“母后,外公的话可当真?母后救我!”
钱太后大喜,赞赏地冲司马瑛点点头,果然不愧是世外高人,一语中的,幸亏自己没把她当外人!
“皇儿莫怕!有哀家在,有你外公并表舅们在。万事开头难,咱们一步一步来。”钱太后说着,竟把申屠景也拥入了怀中,拍着他的后背道,“第一步先除了宫中的邪祟。由我儿施恩典,放了那些先帝或归家或去皇庙修行,先捞一波老臣感恩。”
二钱听着点头不迭。
申屠景也是醍醐灌顶模样。
钱太后乘胜追击,接道:“接着把这宫里年长宫女都放出去。也该好好清理清理赵璃的眼线了。”
申屠景不着痕迹与司马瑛对视一眼,怪不得钱太后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放旧人出宫,恐怕就是要趁机断了赵璃在宫中的眼线吧!
几人各怀心思,鸡同鸭讲的一番谋划,竟也达成了共识。
当日就由皇帝和太后亲自下旨,放旧人出宫。
旨意才出,便有满宫颂恩之声。更别提那些有女眷在后宫的文武朝臣们了,得了消息,立时奔走相告,山呼万岁。
独政务堂内,一片安静。
首辅书案后,赵璃摆弄着面前两封内容一模一样的御旨,狭长凤眼内冷光乱闪。
好一出施恩大戏!从前倒是他小瞧了姓钱的。果然,兔子急了也咬人吗?赵璃冷笑一声。
吓得底下两个递送皇帝圣旨与太后懿旨的内侍冷汗透重衣,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原来司马瑛一通胡说暗示钱太后放人出宫的行为,不仅完美地给申屠景私放计情的行为打了掩护,还让自己光明正大走到了钱太后身边。
甚至将了赵璃一军,让他不敢以一己之力对上满朝后妃亲眷并万民悠悠众口,老老实实吃了这么些年来的头一个哑巴亏。
更让赵璃看清了,钱太后并钱家并非全无反抗之力。
狗咬狗一嘴毛,如此她和申屠景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赵璃沉吟片刻,下了决定。
既如此,耿晏入吏部和二皇子申屠悯还朝的事情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赵璃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