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识到皇帝陛下与自己父亲在这件事里边怀揣的心思之后,徐允恭本就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事情而备受煎熬的心思,这个时候更是犹如被一击闷拳再次暴击一般。
尽管他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经历过了大明从一个草台班子逐渐搭建成帝国的模样。
但无论是儿时那些并不清晰的记忆,还是他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所历任这么一段时间看到过的事情。
都不足以让他在想到皇帝竟然敢拿自己儿子当诱饵这件事情上的震撼,少上一星半点。
甚至于当徐允恭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参与到这一场密谋里边的时候,他心里都有几分怀疑自己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烫手的位置,这其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父亲拿自己出去当诱饵的想法。
这由不得徐允恭,在心里对自己父亲进行非议。
而是这件事情本身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显得极为诡异。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是毫无疑问的皇帝心腹,这是所有朝臣共同的观点,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观察力就能觉察到的事情。
虽说这个位置在官场之间的口碑并不是多好,甚至于很多官员对锦衣卫这个衙门的存在都秉持着一颗厌恶之
心。
这倒不是说创建伊始的锦衣卫就已经背上了一系列的恶名,而单纯就是皇帝在独立于朝廷之外创建出的这样一支力量,无论他的目的是怎么样的,针对的人群是谁,首先他就侵害到了朝廷原本的利益。
但是尽管心里再对这个衙门不满,可所有人都得承认一个事实,那边是锦衣卫手中拥有的权力并不小,而且是那种可以直达天听,足够干扰朝局的那种。
而徐允恭的父亲,那位被外人称作大明第一功臣的战神徐达,很明显已经在文治武功、出将入相这种事情上做到了极致。
旁的且不必多说,单就魏国公这个“魏”字,就足以说明徐达在朱元璋心里地位之重。
翻遍史书,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处在权力巅峰的臣子,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既是把自己的野心尽可能的收敛起来。
换句话说,只要你还想继续做一个忠臣,继续为位于你之上的这位皇帝陛下服务,那么你便不可能再去在权力场上继续扩展自己的势力。
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到了位极人臣这一步,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假节钺、加九锡、封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历史上这样做的人并不鲜见
,当年的魏王曹操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可是徐允恭很清楚自己的这位父亲,并没有这般心思。
并且他父亲背后的势力也没有要和当今这个皇帝闹翻的心思,毕竟在大明创立之初,整个淮西勋贵与皇帝的利益是高度绑定期间绝无任何可以对立的机会。
可偏巧,当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很明显处在权力漩涡里的烫手山芋出现空缺的时候,他徐允恭一个还没有经过多少历练的二代子弟就被任命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上。
这样极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徐允恭心里本就带着三分疑惑,今天在燕王事情上又获得了一点感悟,这就不由得不使他对整件事情背后的目的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此刻对于徐允恭来讲,当务之急却也不是搞清楚自己父亲,把自己安插到这个位置上到底有何目的。
这件事情虽然也极为重要,但很明显在燕王即将被刺杀这种事情面前,优先级还是略微的低了一点。
徐允恭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窃听的行为已经暴露,虽然心里已经极为急躁,但在退出那间密室的时候,还是尽量放慢动作。
在离开密室之后,徐允恭原本打算第一时间
召集手下,商量一个法子然后尽快送到北平那边负责的锦衣卫手里。
可是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遍之后,徐允恭就意识到自己这般贸然行动怕是不妥。
一时之间徐允恭陷入了两难之中,他并不知道要如何抉择才好。
一边是他想要尽可能的利用自己手头的力量给自己那位姐夫提供帮助,至少不能让燕王殿下真的暴露在被别人时刻杀掉的风险之中。
另外一方面则是徐允恭很敏锐的觉察到,他的行动决然不能干扰到皇帝陛下和自己父亲原先的计划。
两件事情对于徐允恭而言都重要,但很明显他他只能选择其中一项。
现如今已经进入了晚春,外面的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原先孤寂着的各路枯枝也重新焕发了自己生命的色彩。
虽然在诏狱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外面的暖风并不能充分的吹拂进来。
但到底不是钢筋混凝土铸就的牢笼,春天的消息还是通过各处缝隙逐渐的往诏狱里面渗透。
当徐允恭走到一处天井里的时候,猛然一回头却发现,在墙角一个一天只能晒不到一个时辰太阳的地方,此刻竟然盛开着一朵黄色